Tuesday, July 5, 2016

周志兴:“弄假成真的民粹主义偶像”抑或是民主政治不可或缺?丨川普现象

(共识网,2016-6-27)
    戴按:虽然国内外最近发生一系列恐怖攻击事件似乎有利于川普的选情,最新民调和权威专家预测显示,川普胜选的可能性远低于50%。中国应该准备跟希拉里克林顿总统打交道。
  摘要  这是我前一两个月在一些场合的发言稿《川普现象和中美文化异同》。美国大选,说得上是瞬息万变。

  多元的世界允许不同体制的竞赛

 最近,大洋彼岸的总统大选不但抓住了美国人的心,特抓住了很多中国人的眼球。
 美国大选和中国有多大关系呢?当然还是有关系的,首先是在同一个地球上,地球村里每一户人家的变化都值得关注,而且,这种变化也会对自家有所影响。
 其次,美国是村里的首富,不但有钱,还有霸权在手。就连以前和美国平起平坐的前苏联的后任俄罗斯,强悍的领导人普京最近都公开承认,村里唯一的霸主是美国。
 但是,我们看美国,不但看热闹,还要看门道。
 其中一个门道是,美国也在变化,这个变化表现之一,就是美国也存在着社会撕裂。就这一点说,倒是和中国有点相似之处。
 所以,中美文化有不同点,也有相似点。
 几年前,美国大使洪博培离任驻华大使前,我对他做过一个采访。其中他说到:中美两国价值观不同。我立刻提出了不同意见,我说,我看不出什么不同。民主、自由、平等,这些是相同的啊!
 他似乎也一下愣住了,确实是这样啊!
 那么,中美之间的差异主要是什么?我也百思不得其解。
 4月上半月,我在美国走了五个城市,见了近三十位著名学者,无一例外谈大选,也自然谈川普。
 他们普遍感到了不可思议和无奈,谁也没想到,川普这匹黑马能够走得这么远,谁也没有想到,川普能够引发美国社会的如此撕裂。一部分人,主要是底层社会的民众,他们强烈支持川普;另一部分,主要是社会精英层,他们强烈反对川普。在若干次的造势宣传集会中,支持者和反对者闹的不可开交。
 前几天,美国一位知名学者到我家,说起川普来,无可奈何地说,一年前,我根本不相信川普会成为候选人。但是,现在我不敢说,川普还能不能走地更远了。
 这种撕裂,倒是和中国的现状有些相似。
 我认为,撕裂的主要因素是都在求变。都在对以往的规矩不认同,起码是部分不认同,都希望看到改变。
 美国是沉闷中求改变,因为美国实行的制度稳定了很多年了,很多人厌倦了,特别是厌倦了上层精英的口若悬河却又碌碌无为。
 中国是因为改变的不如人意而寻求新的改变。中国的改革开放已经38年了,有很大的改变,但是,最近似乎驻足不前,人们需要新的推动力。而这种推动力来自哪个思想体系,在民间却成了争论不休的问题。
 美国的大选,反映了撕裂,中国的改革,也在反映撕裂。
 都是撕裂,但是,撕裂的方式上,还是有不同的。
 其实,仔细想想,差异表象上看,因为有不同的社会制度,但深层次看,这种制度也是文化的反映。
 中美的思想文化不同很大程度在于政治体制的差异,而政治体制的差异来自于建国方式的不同。
 (图片,美国·费城·制宪会议,略)
 一个是打出来的国家,一个是谈出来的国家。(美国建国亦打过--戴按
 那为什么中国一定要打出一个国家来呢,两千年来就是这么过来的,朝代更替就是三种方式:一是外部打,一是内部打,再就是宫廷政变,还是打。
 几千年的历史,构成了根深蒂固的文化。
 所以有人说中国人缺乏妥协精神。
 美国这个国家是谈出来的,独立战争赶跑了英国人后,原来的十三个州开始谈判建国,谈出来了美国这么个国家。建国方式的不同恐怕是中美政治体制一切差异的根源,是一种基因级别的差异。
 打出来的国家由胜利的一方建国,前提是必须胜出,要胜出就必须有更有效率的体制,因而胜方的体制必须比敌方更具效率(打仗的动员体制的效率--戴按)。
 严格地讲,中共是一种党国体制,国民党也是,两党都从苏联那里学到了这一法宝,这种体制要求有领袖,要有统一的意识形态,还要有强有力的组织制度,在实践中选拔人才,人才也都是效率导向的,以能不能完成党交给的任务为标准。因此,打出来的国家其建国主体是一个以效率为导向的组织。中国共产党打败中国国民党,体现了中国共产党组织的效率。集权制有利于效率,因而,中共是集权制的(周志兴回避了国共两党意识形态的不同--戴按)
 美国是谈出来的国家,因而必须兼顾各方面的利益,因此,其体制也必然是以公平为导向的。为了防止对公平的损害,首先要防止权力的集中,分权制衡成为一条原则。分权可能会带来低效,但是美国人是具有妥协精神的,因此,分权制长期以来运行的还不错。
( 图片:中国·北京·开国大典,略)
 中共是效率导向的组织,只要党的目标统一,往往更具有效率。党建国前的目标是建立社会主义制度,消灭阶级,凭借其效率成为胜利的一方。建国后,在追求经济效率还是追求经济公平这一目标问题上,高级领导人之间出现了分歧(毛刘分歧的实质不是效率与公平之争--戴按)导致了激烈的党的领导人之间的斗争,中共的组织效率也陷入一片混乱。改革开放后,党的目标统一到经济建设上来,经过三十多年的奋斗,其组织效率的优势又发挥了出来。甚至超过了欧美发达国家的绩效。
 美国是公平导向的体制,通过分权制衡配置国家权力,其效率有赖于国内不同势力的妥协,才能保证决策的效率。
 当然,现在美国两党之间正在变得越来越不能妥协,导致决策效率的低下。这种体制也有它致命的弱点。
 综上所述,中美政治体制的差异起源于建国方式的不同,初始方式的不同将导致不同的路径依赖,中国要想学习美国的体制不容易,美国要学中国的体制也很难。
 不过,多元的世界允许不同体制的竞赛。

  川普现象反映的正是民主的一部分

 下面说川普这个人。
 美国大选和川普让全世界更加看到了美国的撕裂。
 其实,川普这个人本身就是一个矛盾体。
 川普他身上的标签很多,例如商人,作家,主持人。现在,也许要加上演说家和政治家这两个标签。
 川普曾经是美国最具知名度的房地产商之一,人称“地产之王”。依靠房地产和股市,特朗普拥有纽约、新泽西州、佛罗里达州等地黄金地段的房地产,并且创建“特朗普梭运航空”,也是新泽西州“将军”职业足球队老板。他在风景怡人的城镇兴建数幢豪华大厦与别墅,还购买价值一亿美元的豪华游艇,此外还拥有私人飞机。
 川普走到今天并非一帆风顺,他上过军校,读过沃顿商学院,从小就立志在商场闯荡。但是,他也有过很多次失败。曾经祸不单行过,上世纪90年代初期的时候,川普价值15亿美元巨资的地产王国曾遭遇巨大滑铁卢,他丧失了2/3的财富,1997年却以自传《特朗普:回归的艺术》而重振雄风。身处财务窘境之际,又遇到婚外情曝光,原本被美国民众艳羡的美满婚姻瞬间破碎。
 川普夫妇于1990年离婚的消息,轰动全美。曾经慷慨借贷巨款给川普的银行团,意识到一旦川普宣告破产,不仅失去利息,可能本钱都拿不回来,各银行遂允许他暂缓支付部份贷款利息。此纾困方案亦规定暂由银行团监管特朗普手下的房地产,直到他有能力还债。当时他的午餐按照美国破产委员会的规定不能超过10美元。三年之后,川普再婚,可惜这段姻缘只维系六年即分道扬镳。向来喜欢浮夸招摇的特朗普,对于婚变与绯闻,依旧以玩世不恭的态度面对。他甚至扬言,这正好能提升他的知名度。
 川普外貌并非英俊,但因聪颖绝顶、幽默风趣,使他在二度离婚后,成为美国名声响亮的单身贵族,一面处理债务,一面继续执行其缜密的投资计划,陆续收回被银行团监管的房地产。及至1999年,川普再度活跃于房地产、赌场、娱乐界、体育界和交通界的投资活动。现在,川普说他的净资产已超过30亿美元。
 在商界看来残酷无情的特朗普,熟识他的亲友却认为他心地善良。不仅常捐款给慈善机构,有时也会默默行善。
 有一次,川普的礼宾车在高速公路上抛锚,一位驾车路过的好心人立刻下车协助,这人正巧是刚被裁员的汽车厂工人,迅速修妥礼宾车之后,婉拒收受金钱酬劳,令川普非常感动。第二天早晨即指派花店送一束鲜花给这位汽车工人的妻子,并且寄出一封挂号信,告知这对夫妇,他已为他们付清房子的所有贷款。
 1988年,一个普通美国人哈罗德特恩和妻子朱迪在绝望中拨通了川普公司电话并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要川普用他的私人专机把他们三岁的儿子从洛杉矶接到纽约去看病。在一秒钟以内,特朗普爽快地答应了这对绝望中的夫妇,立刻安排飞机和医院。由于特朗普的善举,这个三岁孩子的生命得到救治。
 由于洛杉矶距离纽约有三千多英里,必须乘坐飞机才能及时到达纽约。而所有的航空公司都拒绝为这个刚刚三岁的孩子提供服务。在近乎绝望的时候,他们听说了川普热心助人,于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打通了川普的电话。
 奇迹就这样发生了。
 事后记者采访川普的时候,他轻松地说,他只想做正确的事情。拯救三岁的孩子是正确的,于是就做了。
 像雷锋做的事情。
 但是,川普又是一个充满了矛盾的人。
 他生活招摇,善于作秀。一度被认为是美国最讨人嫌的富翁。
 川普是一位非常娴熟的作家。他的第一本自传《做生意的艺术》是每个生意人的“圣经”,卖出了300多万本,被《纽约时报》评为最畅销的书籍,并连续在排行榜上维持了32星期的冠军地位。《结局,颠峰生存》和他的第三本书《回归的艺术》一样,也是《纽约时报》评出的最佳书籍和最畅销书籍的第一名。特朗普最新的小说《美国,值得我们拥有》开始了他文学化的写作路线。特朗普的书与美国民众的工作生活息息相关,同时也阐述了他对美国政治、经济、文化的看法,这些都是他作品无穷魅力的来源。
 他又是个主持人。在主持了《飞黄腾达》后的他推出新书《特朗普:如何致富》,出版社为此提前预支了500万美金,而书中第一章的标题就是为《写一本定金达500万美元的书》。该书在上周的北美书市排行榜上名列前茅。最近和罗伯特.清崎合作的《让你赚大钱》在全球大火了一把,《创-美国商界巨子特朗普的商业法则》《跟亿万富翁学思考》《顶尖之路:影响世界500CEO一生的事业忠告》也在中国引进发行。
 就是这样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美国总统参选人,川普突破共和党建制派的围堵,支持率一路攀升。但是他“想说就说”的竞选风格引发争议,甚至引起了造势集会上支持者和反对者之间的暴力冲突。不仅有西方政治评论人士对川普现象表示担忧,中国官媒也发表社论对美国大选调侃了一番,称川普是“弄假成真的民粹主义偶像”。有观察人士说,美国民主政治正在经历一次重大考验。也有分析人士认为,川普现象反映的正是民主的一部分。

  美国的民主结构将经受考验

 领导英国取得二战胜利的丘吉尔首相曾说:“民主是最坏的政府形式,除了所有其它那些被一次次尝试过的政府形式之外。”
 美国2016年总统大选不由又让人提到丘吉尔的这段名言。共和党总统竞选领跑者川普原本计划于311日晚上在芝加哥举行竞选集会,但是由于发生支持者和反对者之间的冲突,竞选活动被迫取消。
 在此之前,川普的各种竞选言论也引发巨大争议:比如称墨西哥裔是“强奸犯”,主张在美墨边境建一堵墙,暂时禁止所有穆斯林入境,等等。在共和党3月初的一场辩论上,他向选民保证他的那话(儿)不小,以此来回应其竞争对手鲁比奥几天前说的关于身体部位大小的影射。
 但是川普这种与共和党“建制派”完全不同的竞选风格为他赢得了大批支持者,让他在党内初选中一路领先。他的支持者认为,川普突破“政治正确”的禁锢,坦率地表达了民众的心声。
 川普的崛起也让一些美国人,尤其是很多被认为是精英的人士,对本国的民主政治感到担忧。不仅民主党人痛斥川普,共和党大佬们也为了狙击川普的势头,掀起了“倒普运动”。
 美国一些政治观察人士也表达出类似的观点。国际事务专栏作家弗丽达·吉提斯在有线电视新闻网(CNN)上发表评论文章说:“不幸的是,正如这场竞选所展示的,民主似乎会是一场公开的煽动、操纵选民的行为,此类事情在历史上发生过很多次。”
 她说,如果川普当选总统,那么美国的民主结构将经受考验。
 她表示,毫无疑问,那些专制和独裁政权肯定会在美国的选举乱象中找到些许安慰,他们还可能会以美国以及中东国家那些不尽如人意的民主改革为例,来说明民主其实没那么好。
 
    美国社会上下层在撕裂。我们见美国学者,几乎每个人都觉得川普是个笑话。
 我四月份带15岁的儿子坐出租车,他听到的却是不一样的声音。
 儿子写了一篇作文,写到他询问司机支持谁的问题,司机的回答让他大吃一惊:
 “特朗普,我会投给特朗普。”
 这句话差点没把我从座椅上震下来。我实在没想到他会说出如此与我的猜测不符的话语,一名少数裔投给特朗普?我打算继续问下去,但他可能是明白了吧,打断了我。
 “投给特朗普,是因为我欣赏他,我欣赏他那敢说敢做的人格,不像其他政客上台前说一套上台后做一套的模样”
 “你是个共和党人?”我问道。
 “我支持共和党”他回答道:“问我为什么?因为我支持共和党所表达的理念,我不喜欢民主党那套劫富济贫的理论,我认为一个人只要努力挣钱,他就有资格获得那所付出的笔回报。一个富人幸苦挣来的钱,为什么要被用来救济那些什么事都不做,就在那里懒洋洋等着政府资助的穷人?一个人应该为自己的生活负责,我们税收的钱都给那些好吃懒做的毛头小子啦! 这就是为什么我支持特朗普,支持他那些企业家的理论”
 我想他说得的确有自己的道理吧,连我似乎也理解了为什么他支持特朗普了,虽然我可能不认同,但特朗普也是有着自己的个人魅力,可以笼络人心的魅力吧。
 当然我是不可能就这样屈服的,既然是自己提出来的,就要继续下去:
 “你知道特朗普那些理论吗?就像反对穆斯林以及在墨西哥边境建造一堵墙之类的……”
 “哦,那些我是都知道的”他毫不在意的说了下去:“我认为他说的有些自己的意思在里面,对于我们这些老一辈的人看来,他所说的可能就是我们的声音吧。你看,现在美国其实是不自由的,你得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是政治正确的”
 “我们不能对黑人说不行,也不能对穆斯林说不,就算你是信基督的。要不然你就出局了,你会被当作辱骂种族者对待,真是够了” 他无奈的说:“我们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我们想要的是自由的做这些事,而不是受到拘束”
 面对墨西哥问题,他是这样回答的:
 “在美国边境建墙这件事,我也不想说什么,我也是一位少数裔,不好发表意见”他是这样说的:“但是我认为,有些事情是该管管啦! 我是加勒比裔的人,我父母很早以前就移居到美国了,当然他们也是加勒比裔就是了。但他们不单单是再这,他们在这片土地努努力力的工作,证明了自己有着拥有美国身份的权利,而我也是一样”
 “但你知道,有些从墨西哥来的人,他们不像我们一样正常的进来,而是要非法的。他们找工作的时候,工厂只要提供食物和住宿就可以了,这样低廉的条件挑战了我们很多人的就业机会。不要误解我,我不是不要他们来,只不过是该管管啦!”
 (图片:美国总统是谁最终还是要取决于票箱)
 儿子似乎也对川普开始了新的打量。专门买了一件有川普头像的上衣,常常穿着。

  川普式外交:一切向钱看

 45号,我在洛杉矶和贝德早餐。他是奥巴马的中国问题顾问,也是希拉里的竞选团队成员。因为他太太是从事电影行业,所以他最近也选择定居在好莱坞附近。说起川普来,他说,川普没有可能。如果川普当选,他愿意用一个口袋把自己的头蒙起来。
 我开玩笑说,你不用买,我愿意提供这个口袋。
 贝德说,川普的对外政策,哦,他没有对外政策。这也许就是美国精英对川普的看法,认为这是一个不靠谱的人。
 那么,川普的对外政策到底是什么?
 川普曾经在首都华盛顿特区五月花酒店发表外交政策演讲,阐述自己当选后的外交政策,誓言要“重振锈迹斑斑的美国外交政策”。
 “中国的长城两千年前建的,长达1.3万英里,我们只要建1000英里,因为我们与墨西哥有许多天然屏障……而且这钱必须要墨西哥出。”特朗普曾在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电视辩论会上说。不过,墨西哥前两任总统一致表示,墨西哥不会为此围墙买单。
 以下是川普有关外交事务的说法:
 对日本与韩国拥有核武持开放态度,两国如果不提高对派驻美军的支出,美国将不惜撤军;
 美国对北大西洋公约组织(NATO)和联合国(UN)等机构的资助太多,美国已非富裕国家,负债累累,花太多钱保护欧洲;
 以经济手段应对中国,对输美产品征收高额进口税,列其为货币操纵国,以经济手段处理北京在南海的行动;
 如果没有美国,沙特阿拉伯和科威特等中东“盟邦”早就消失了,因此得付帐;
 总统奥巴马的外交军事政策有“可预测性”,我们不会让对手摸清楚自己的谈判底牌。
 等等等等。
 川普曾在接受美国财经电视网CNBC的访问时,大谈自己的经济政策,他谈到,他若当选,美国不会再被中国“强暴”。所谓中国强奸(rape)美国,是指美中贸易不平等。川普说,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之后,美国已经关闭了五万间工厂,损失数以万计的职位。如果自己当选总统,会宣布中国为汇率操纵国,通过要求中国停止出口补贴、提高劳工和环境标准,借此复兴美国的制造业
 在我看来,他更多的是以一个商人而不是政治家的角度来谈外交,什么都以钱来衡量。 
    “孙猴子”形象的川普真能入住白宫?
 这样一个候选人,美国人为什么把票投给他?
 四月的一个星期天,在哈佛大学,著名的麦克法夸尔教授对我说了他的观点,他认为,经济问题是主要因素,而经济问题中,分配的问题最重要。因为全球化的影响,很多美国人的工作没有了,政客们只是安抚,但是没有实际的解决办法,导致了底层选民对他们的厌烦。
 美国人,特别是非精英的美国人,已经看够了政客们的表演。很多人说,川普更像美国人,直率,想说什么说什么。
 美国选民从来就有“反智”倾向,更不喜欢职业“政客”。见到“局外”候选人,特别是不修政治“边幅”的候选人就欢天喜地。历史上这样的候选人,比如杰克逊、艾森豪威尔、里根,甚至还有施瓦辛格。他们都不是政客,但是,都得到了很多的选票。
 这次大选中,特朗普像一个视“政治正确”为粪土的亿万富翁,这就赢得了一些选票了,加上他能在商场上叱咤风云,成为了底层选民心目中的英雄,大家相信他在官场上也可以别出心裁,出奇制胜。
 尽管他常常说“错”话和“傻”话,但是这种不加任何修饰和排练的演讲正是期待政坛升起新星的选民所翘首以待的。
 甚至他的三次婚姻,也没有在重视家庭的美国人那里,被忽略不计了。
 于是,选票滚滚而来。
 另外,美国人看中川普的实干和操作能力。
    他曾经三个月搞定中央公园滑冰场。纽约有一个中央公园。中央公园有一个公共滑冰场。
 从1980年开始,纽约市政府为了维修冰场,历时六年半,花费了一千三百万美元,把一个原本可以使用的冰场变成了一个混凝土池子,完全没有制冷效果。
 这个市政工程已经成为当时纽约市的耻辱。特朗普的大厦就在不远,每次都能看到无数的工人坐在冰场上聊天,就是不知道如何完成这个任务。
 在等待了五年以后,特朗普主动找到了项目负责人和当时的纽约市长Koch询问项目的进展。市长很悲观,说面临的困难很大,工人们根本不知道如何施工。
 问题有两个,第一是制冷剂泄露问题,第二是制冷管道被盗问题。事情是这样的,一家位于佛罗里达州迈阿密市的工程咨询公司,承包了纽约中央公园冰场制冷项目,使用昂贵的铜管和氟利昂进行制冷。
 问题是氟利昂是气体,而冰场需要总长六英里(合10里)长的管道。只要管道出现一点点的泄露,工程都会失败。而且,由于铜管可以在黑市卖到很好的价格,工程承包方被迫雇佣大量的警察和保安来保证铜管不被盗。
 (图片:纽约中央公园沃尔曼溜冰场)
 特朗普当然没有工程背景,也不会做设计。但是他知道找位于佛罗里达的公司设计冰场制冷是个坏主意。这就好像是东北冰雕艺术节的时候聘请总部位于海南三亚的工程公司来做冰雕整体设计一样。
 他跟市政府保证,如果他承担项目,会完成这个项目,给纽约市政府洗刷耻辱。市政府正好放下这个滚烫的山芋,于是把工程转包给特朗普的公司。
 特朗普拿到合同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加拿大蒙特利尔冰球队的熟人打电话。雇佣了一个冰球队冰场维护的工程人员来纽约指导工作。这个技术人员到现场以后立即提出铜管和氟利昂是错误的,应该使用廉价的橡胶管道和盐水。
 令人惊奇的是,这样一来,材料成本猛降,本来天价的铜管和雇佣警察维护治安的成本几乎下降到零,因为窃贼对橡胶管和盐水根本没有兴趣。
 在特朗普接手并更换施工方案以后三个月,一个全功能的媲美职业冰球队主场的冰场就对公众开放了。更重要的是,特朗普仅仅花费了两百五十万美元,远远低于预算的五百万美元。
 工期更是仅仅只有三个月,其中第一个月是拆除以前建设的混凝土基座。这个公共项目为特朗普赢得了公众广泛的赞誉,从那时开始,就有人推动他去竞选总统。
 终于,在三十年以后,特朗普距离共和党总统候选人提名近在咫尺了。
 而本来很忌讳炫富的美国政客们指望选民因此不喜欢特朗普。可是,在美国制造业转移,产业空心化的现实条件下,特朗普狡猾的商业技能却在广泛的低收入蓝领,愤怒的选民中产生强烈共鸣。在竞选中也就出现了一个奇特的现象,特朗普越是炫富,选民就越喜欢他。
 对于川普现象,有一种说法是可以用《西游记》中的智慧来解释,我也认同。美国选民如果是唐僧的话,传统的美国政客就是沙僧,没本事但是中规中矩,不能有丑闻,而且必须避免炫富,如果曾经离婚,那就更要小心了。因为大家默认政客就应当是道德模范。而川普就是孙悟空,桀骜不驯而又有本事。犯点错误是正常的,因为是个性使然。
 在中国其实也有这样的现象。凡是给人以道德楷模形象的人,民众对他的要求也会相应高一些,如果有婚外情这样的事情,大家的容忍度会小。相反,假如平时就是花花公子形象,即使出现了一些问题,不会得到太多的非议,人们会想,他原本就是这样啊!这样的例子不少。
 当然,川普在很多负面形象的同时,也有许多助人为乐的事迹,他还善于运用媒体,特别是新媒体,本人也是巧舌如簧,这些都是他赢得选票的重要因素。
 最重要的,川普出人意料的“崛起”在于美国经济的不景气和华盛顿政治因为党争而出现的决策松散和立法瘫痪。比如,川普在印第安纳州竞选时说,只要当选,他会重振该州炼钢企业,让他们都丰衣足食。听讲的产业工人个个手舞足蹈。
 川普提出的让墨西哥政府出钱在美墨边界修筑高墙的想法在很多人看来不仅无知,而且可笑,但是对那些以为自己的生活困境来自墨西哥非法移民涌入的选民来说,这是再好不过的一劳永逸解决移民问题的办法。
 川普是最早质疑奥巴马出生地的美国名人。共和党人对奥巴马总统的厌恶和无可奈何更助长了党员对特朗普的支持。
 但是,最后他能不能入住白宫,还是未知数。在我看来,胜算很小。因为,最后的大选,选民更多是用头脑投票,而不是靠一时兴起。
 尽管川普目前在预选中所向披靡,可以过关斩在党代会上获得共和党提名,他要在大选中战胜民主党候选人(如果不出意外,这位候选人应该是希拉里)会是一场他很难获胜的攻坚战。
 川普有没有执政经验并不是他能否胜选的关键,奥巴马在竞选之前也只做过社区工作者、州和联邦参议员。 
    川普获胜最大的障碍有三:
 第一,初选和大选选民心态不同。初选时选民用感情投票,大选时选民则更为理性。换句话说,初选时多泄愤,大选时多是找能拿出解决问题方案的最佳人选。因此,在初选时支持特朗普的选民在大选时不一定再去投他的票。另外,参加初选的大都是共和党积极分子,而一般党员在投票时情绪会更稳定,选择也会更稳健。
 第二,特朗普在预选中的主要支持者是中下层工薪和产业工人中的白人,在赢得他们的支持的同时,特朗普已经得罪并疏远了美国政治中两大举足轻重的票仓----女性选民和少数族裔选民,特别黑人和拉丁裔人。而美国的年轻人很少投共和党的票,2008年他们万众一心支持奥巴马,而在2016年让他们投入希望的是桑德斯。缺少这几个群体选民的支持,特朗普很难获胜。
 最后,特朗普在整个预选过程中靠的是戏剧性、叛逆性和政治不正确性,缺少对国家政策形成和执行的知识和对国际关系了解。如果浏览他的竞选网站,唯一比较全面的政策阐述是一旦当选如何在贸易战中击败中国,而这些所谓的政策更多是哗众取宠,少的是执行性。美国选民会在秋季一系列的两党候选人一对一的辩论中可能会更加清晰地看到特朗普的“外强中干”和他的当选可能给美国超级大国形象造成不可修复的创伤而放弃对他的支持。
 在世界呼唤美国和其他国家参与捍卫和平和稳定的今天,在美国需要重整旗鼓振兴经济和推进政治改革的时刻,川普的当选无疑会使美国走上一个不小的弯路。拿着白宫“钥匙”的美国的选民可能不会为特朗普开门。
 正像有的美国人对我说的,希拉里可能有很多缺点,例如傲慢、强硬、甚至不诚实,但是大家知道她的下一步棋大致的走法,而川普,却是让人难以猜测。

  中国人怎么看川普?

 中国人对美国大选是非常关心的。共识网邀请美国智库的专家到北京讲美国大选,很受欢迎。
 中国人怎么看川普?
 先看看川普这么说中国,427日他在华盛顿的演说中说:
 “我们的总统竟然允许中国持续对美国就业和财富进行经济攻击,拒绝对中国执行贸易规则,拒绝制衡中国以遏制朝鲜。他甚至允许中国通过网络攻击盗取国家机密,并从事针对美国及其公司的工业间谍活动。我们已经让我们的敌人和挑衅者觉得他们可以为所欲为了。如果奥巴马总统的目标是拖垮美国,那可能他的确做得很好。”
 别看特朗普老抨击中国,国内人对川普却挺欣赏,甚至觉得他上任对于中国有好处。川普的中国关税充其量是个空洞的威胁,没有人会认真对待,包括中国政府。但他的强人形象和利益之上的价值观,却符合国人审美情趣,他的外交政策,对中国也不构成威胁。
  中国喜欢鸽派美国领袖
 川普虽然嘴上对中国厉害,但在军事上却是个鸽派。希拉里在做国务卿的时候,主推重返亚洲外交政策,扩大美国在亚太的影响力,被认为是帮其他亚太国家遏制中国在区域内的影响力。外交政策新手川普力主美国不要做国际警察,从海外撤军,包括亚洲,这减少了区域内擦枪走火的可能性。这对于中国来说,减少区域环境的复杂程度,是件好事。
  右派实用主义好对付
 美国精英绝大多数都看不起川普,因为他说很多疯话,看上去没有什么价值观。不过这性格使得他更容易和中国谈成交易。中国领导人大都是实用主义者。毛泽东1972年会见美国总统、共和党派的尼克松时就说,他喜欢右派CNN有一篇文章说,中国领导人更擅长和利益至上的商人打交道,也擅长应付川普这样自大的人。
 希拉里爱扣条文喜欢讲原则的律师性格,和中国人“黑猫白猫,抓到耗子就是好猫”的衡量对错标准是格格不入的。她对人权特别是妇女权利的热情,也让中国领导人觉得她就是在找茬,存心和中国过不去。和中国成功做成生意的老外都知道,中国政策制定者不喜欢给白纸黑字条文,但会在和自己利益一致的事情上实现承诺。喜欢按照规矩办事的律师们可不习惯这种做法。强势的希拉里不会接受中国是个特殊的国家,需要特别对待的说法。
  中国人喜欢英雄
 川普是个亿万富翁,中国人心目中的成功人士。他家境不错,不过主要财富还是是靠自己挣来的。川普旗下四个公司曾经破产,包括新泽西赌城的泰姬陵项目。但在美国,破产只是重组债务的一种手段,就像中国人不吝假离婚去买房一样。川普非常聪明,财务上用足政策,辩论中大打民族主义旗帜。近年来,民族主义在各国美中精英和大众中都有所上升,这是个很聪明的吸引选民的做法。
 (图片:立陶宛维尔纽斯一建筑的外墙上出现了川普与俄罗斯总统普京舌吻的涂鸦)
 说到底,中国人习惯了强势领导,也喜欢政治强人。川普这副不管不顾的架势,其实倒和中国的另一个大网红,俄罗斯总统普京有得一拼。都是普字辈。不少人觉得普京是真正的男人,就像他们觉得川普这个孙猴子才能带来希望一样。
 川普现象展现了美国思想的撕裂,这个现象是早有端倪的。
 冷战结束以来,一种新型的社会思想冲突开始席卷美国,并被形象地称为“文化战争”。
 与1960年代青年反正统文化和反越战运动相比,“文化战争”无论在深度和广度上都远超前两者,其中又以新保守主义思潮的崛起而受人瞩目。各种社会思潮发生和发展的原因也是离不开实际的社会变化的,例如经济上分配差距的扩大,移民的生育问题,社会保障问题,等等,不同的利益受众决定了他们不同的立场和思想,而这些问题得不到解决的话,思潮的分裂就越来越大。到了总统选举的时候,就是大爆发的时候。
 在不同思潮碰撞的表现上,中美之间有着共同点。但是,正如前面所说,中国是一个打出来的国家,谈判的经验是不够的,妥协的精神也是不够的,所以,中国的社会撕裂,表现出的是立场先行和不可调和,而美国的社会撕裂,就表现的温和一些,范围也控制在选举的范围之内。一旦选举的帷幕落下,撕裂的地方也会有所弥合。
(图片:浙江金华一家乳胶工厂制作的川普面具)
 当然,由于文化不同,中美之间还是有不少差别的。例如在崇尚个人主义上,在隐私权上,在开放和直接上,在独立性上,在对待金钱的态度上,对待朋友的态度上,都有很大的差异。看起来有些只是习惯问题,但是,具体表现在社会撕裂上,美国人显得更加善于和对立面沟通一些。
 讲美国大选,讲川普,就是为了我们对大洋彼岸更多一些了解。客观说,中美两国是当今世界上最重要的两个国家。这一方面固然是经济实力因素,另一方面也有意识形态因素,一个多元的世界,需要一个实力可以和美国抗衡又有不同话语的国家,这样,才能够探索人类更好发展的道路。
 唯其如此,我们才需要从各个侧面了解美国。
 现在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一种是认为美国一切都好,一种是认为美国一无是处,都不是全面客观地观点。
 尤其要说的,是一些人也许没去过美国,也许连一本关于美国的书都没有读过,上来就要批判美国,就要喊出我们能够“灭了美国”这样狂妄自大的话。要知道,美国海军的力量比全球海军力量的总和还要大,轻易不能言打。邓小平的韬光养晦策略,我看,还要延续很多年。

  就讲到这里,不当之处,请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