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July 26, 2008

从奥巴马的演说看华人的爱国观

戴开元

爱国主义是一种为各国政府和多数民眾肯定的价值观,也是在中国和美国经常引起激烈争论的一个话题。

毫无疑问,只要国家存在,在特定条件下,爱国主义就具有正面的意义,是凝聚本国人民抵御外敌、对抗天灾的一种巨大精神力量。抗日战争时期,中国军民团结在爱国主义大旗下,前赴后继、不怕牺牲、英勇抗敌,写下可歌可泣的壮丽诗篇。这次汶川大地震,全世界的华人在爱国主义精神的感召下,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向受难同胞伸出救援的手,谱写了一首感人肺腑的救灾交响曲。

然而,爱国主义好像一件美奂美伦的金缕玉衣,东施穿上可以变成美女;又仿佛一件百战百胜的法宝,能使敌人或对手俯首称臣。它经常被某些政客和民众滥用,成为美化自己的化妆品和攻击对手的利器。难怪两百多年前,英国政论家塞缪尔.约翰逊(Samuel Johnson)说过一句名言:“爱国主义是流氓无赖的最后藏身处。”(Patriotism is the last refuge of a scoundrel)他批评的正是这类滥用爱国主义的政党和政客。

爱国主义从何而来?什么才是真正的爱国主义?谁是爱国者?谁是卖国贼?对这些问题,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答案,西人云“一千个观众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今年6月30日,民主党的准总统候选人、很可能成为下届美国总统的奥巴马,在密苏里州独立城发表长篇演说,全面深刻地阐述了他对爱国主义的看法,我们也许可以从中获得一些有益的啟迪。

人为什么会爱国?一个人在地球上某个国家出生和成长,他对於生育、养育他的祖国,对於祖国的亲友和同胞,以及祖国的语言和文化,自然而然会有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爱。即使后来他移民外国,这种爱也难以割断或消失,他会为祖国的成就和进步感到高兴和自豪。这就是爱国主义的来源。这种爱就是最基本、最原始的爱国主义。奥巴马也是这样,他对美国的爱来自小时候外祖父母和母亲对他的言传身教,以及学校、社会对他的教育和影响。他说:“爱国主义开始於我最早记忆的一种内心的直觉,一种对国家的忠诚和爱。”

但奥巴马的爱国主义并不只是为美国感到自豪,或参加学校的忠诚宣誓、感恩节、国庆节等活动,他更强调爱美国就要信奉美国的立国理念并身体力行,付诸实践。他说,“它(爱国主义)不仅包括学校里的忠诚宣誓、感恩节的游行,或者国庆的焰火,这些东西可能非常美好,它更是指贯穿於我幼年家庭教育中的美国理念”;“爱国主义并不只是忠於地图上某个地方或者某一类人,更是忠於所有美国人愿意捍卫、做出牺牲或者奉献一切的美国理念”。

那么,这种美国理念是什麼呢?奥巴马说:“正是下述信念导致了美国革命:我们可以实行法治而不是人治,可以实行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可以畅所欲言,可以与任何人组团结党,可以信仰任何宗教,我们有权追求自己的梦想,同时有责任帮助我们的同胞追求他们的梦想。”因此,真正的爱国主义者必须信奉并坚持独立宣言和美国宪法所界定的现代民主自由制度的最重要内容:法治,言论、结社、信仰的自由、以及人道主义等。

奥巴马认为,爱国主义者不仅要看到美国的伟大成就,而且要认识到美国并非完美无缺,正视美国存在的诸多问题,如种族不平等、贫富悬殊、政客道德的堕落等等,他说﹕“美国之所以伟大,并非由於它完美无缺,而是由於人们相信它可以不断地得到改进”。因此,爱国主义者有责任为逐步解决这些问题而孜孜不断地努力。

奥巴马指出,不能把国家与领袖、政府或政党划等号,爱国主义不包括爱任何领袖、政府和政党。他说:“爱国主义永远不能定义为忠於任何领袖、政府或政党。”因此,对政府、执政党持异议的民间人士,也可能是真正的爱国主义者。据说美国第三任总统汤玛斯.杰斐逊(Thomas Jefferson)曾说过一句名言﹕“异议是爱国的最高形式。”(Dissent is the highest form of patriotism)奥巴马也说﹕“对政府的政策持异议并不等於不爱国”,“当我们法律、我们的领袖和我们的政府背离了我们的理念,普通民众表示异议可能就是爱国主义的一种最真实的表现”。所以,民权运动领袖马丁.路德.金恩,六十年代反对越战的人士,前不久勇敢揭露巴格达监狱虐待囚犯的美军,反对布希的伊拉克政策的人士,都是真正的爱国者。

奥巴马严厉谴责美国过去和现在那些打着爱国主义旗号、排斥和攻击异己以售其奸的各种言行。他说:“把爱国主义当作政治上的剑或盾,与我们共和国具有同样悠久的历史。”美国第二任总统约翰.亚当斯(John Adams)曾被反联邦党人指控为“英国的同谋”。汤玛斯.杰斐逊被联邦党人指控为“把美国出卖给法国”。一些知名总统利用爱国主义来为错误政策辩护。亚当斯制定《外国人与叛乱法案》,林肯中止人身保护令,罗斯福监禁日裔美国人,都披上爱国主义的美丽外衣,异议人士则被贴上不爱国的标签。

美国今年大选,有人在爱国问题上大做文章。奥巴马主张从伊拉克撤军,抛弃布希的单边主义路线,与伊朗、古巴等美国的宿敌谈判,被保守派攻击为“向恐怖分子投降”。奥巴马是基督徒,有人却强调他的中名“胡森”(Hussein),宣扬他身穿传统穆斯林服装访问肯亚的照片,暗示他与伊拉克前总统胡森和回教有联系。奥巴马宣布:“在这次竞选中,我决不会怀疑别人的爱国主义;但当其他人置疑我的爱国主义时,我也决不会置若罔闻。”

无独有偶,近百年来,华人社会也一再上演滥用、误用爱国主义的闹剧,经常出现“汉奸”与“卖国贼”的帽子共舞、“反华”与“叛徒”的帽子齐飞的奇观。

在中国大陆,1949年以前,中共曾攻击国民政府“假抗日、真投降”,是“美帝的走狗、傀儡”;国民党也指责共产党是“苏俄的代理人”。中共执政初期,大陆的学校提倡过“五爱”,即爱祖国、爱人民、爱学习、爱劳动、爱护公共财物,这多少还有点原始爱国主义的影子。但后来“五爱”变成了“三爱”,即爱党、爱政府、爱领袖。文革中更变成七亿人只爱一个人----毛泽东。爱国主义变成中共内斗和镇压异议的工具。彭德怀被毛泽东打成“里通外国、篡党夺权的野心家”;国家主席刘少奇被打成“大搞卖国主义、洋奴哲学”的“叛徒、内奸、工贼”,永远开除出党;为逃避毛泽东迫害、坐飞机逃跑的中共副主席林彪被定为“叛党叛国的反革命集团头子”。文革中,前中央音乐学院院长马思聪不堪红卫兵的批斗,偷渡香港后来又到美国,被打成“叛国犯”。至于升斗小民因“不爱国”而获罪者更是不计其数。1960年,笔者母校的一名高中毕业生,在苏联留学时爱上一名苏联姑娘,立即被定为“叛国分子”押回中国,送到农村“监督改造”。



在实行自由民主制度的台湾,有人指控孙中山先生与日本秘密签订“卖国条约”。蓝营被对手扣上“中共代理人”、“卖台集团”的帽子,绿营也被对方贴上“亲日汉奸”的标签。

近年来,中国的经济突飞猛进,国际影响力与日俱增,在官方的煽动和纵容下,大陆的民族主义情绪急剧膨胀,而且扩散到国外。李安根据张爱玲小说改编的电影《色.戒》,被大陆学者斥为“美化汉奸的大毒草”。前中国国家女子排球队主力队员郎平退役后,到美国女子排球队担任教练,被许多人骂为“卖国贼”。今年3月,杜克大学两派学生为西藏问题示威,中国留学生王千源没有完全赞同多数中国学生的立场,就被大陆官方和许多华人骂为“最丑陋的”“卖国汉奸”,其国内的家门口也被人泼上粪便。

一些海外华人认为,爱国就必须拥护祖国的政府和执政党,甚至拥护祖国政府的一切政策。中国政府对异议者的态度众所周知,毋庸多说。海外某些华人也落井下石,助纣为虐,动辙给异议人士扣上“汉奸”、“卖国贼”的帽子,标榜自己是“爱国者”。奥巴马的爱国观,也许能为他们提供某种新视角。

爱国主义是把双刃剑,政府和执政党煽动和纵容极端的爱国主义,最终很可能引火烧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最近中国政府与日本签订合作开发东海油田的协议,被左、右两派异议人士斥为“卖国条约”,就是一例。

对于已经移民外国的海外华人,过分强调“爱国主义”还会产生一个难题:他应该爱哪一国?有人说,两个国家他都爱。如果祖国与移居国关系友好,这种立场一般不会出问题。但如果移居国与祖国发生利益矛盾、冲突甚至战争,他应该站在哪一边?有个朋友告诉我,支持哪边得到的好处较多或风险较小,他就支持哪一边,这是一种选择。也有人说,哪一边更有道理,更有正义,他就站在哪一边,这是另一种选择。种种不同的选择说明,爱国与否并不是决定人类行为的最高准则,在国家之上,还存在更高的价值。

附:
我们热爱的美国----- 奥巴马2008年6月30日在密苏里州独立城的演说

戴开元译

1775年4月的一天早晨,一群普通的殖民者、农民、商人、铁匠、印刷工,大人和儿童,离开他们在列克星顿和康科德的家园与家人,拿起武器反抗某个帝国的残暴统治。他们获胜的可能性很小,失败的风险很大,即使没有战死沙场,失败后他们也将被控叛逆罪而被绞死。

然而他们利用了那个机会。他们之所以这样做,不是为了某个部落或家族,而是为了一个更重要的理念,为了自由的理念,为了上帝赋於他们的不可剥夺的权利的理念。在那个决定命运的日子,在响彻全球的第一枪打响以后,试验民主制度的美国革命开始了。

这些列克星顿与康科德的居民是我国最早的一批爱国者。在国庆周的第一天,我认为我们应该停下来思考一下爱国主义的意义。这是因为我们现在正在打仗,150多万我国最优秀的男女青年正在伊拉克和阿富汗作战,六万多人受伤,4600多人已经阵亡,这场战争的成本非常高昂,而对於我们在伊拉克的使命,我国发生了非常激烈的争论。这么多人做出了牺牲,深入思考那些把我们凝为一体、组成国家的理念,是很自然的事。

我们之所以思考爱国主义,还因为我们正在举行大选,也许这是数代人中最重要的一次选举,一次决定我国未来数年或数十年路线的选举。它不仅关系到医疗、就业、能源、教育和退休保障等重要问题,而且还涉及到价值观问题。我们怎样才能既保障自己的安全,又保障我们的自由?在政府似乎日益脱离人民、被特殊利益集团操纵之际,怎样才能恢复人民对政府的信任?在这个经济日益全球化的时代,怎样才能使幸运者履行对不幸者的义务?在这个日益多元化的时代,我们应该怎样解决我们之间的分歧?

最后,我们之所以思考爱国主义,还因为谁爱国谁不爱国的问题,往往毒化我们的政治辩论,分裂而不是团结人民。我在竞选中的亲身经歷,已经使我认识到这个问题。从小到大,我一直把对祖国始终不渝的、深切的爱视为理所当然的事。它是我从小接受的教育,是驱使我从事公务活动的动力,也是我竞选总统的原因。然而过去16个月来,我第一次发现有时候我的爱国主义受到挑战----有时是因为自己的疏忽,更多的时候是由于某些人企图挑起选民对我本人和我的立场的恐惧,捞取政治利益。

所以,我现在明确宣布,在这次竞选中,我决不会怀疑别人的爱国主义;但当其他人置疑我的爱国主义时,我也决不会置若罔闻。

然而,我关注的并不只是我自己。在我国歷史上发生的一些重大争论中,一些地位权力远远在我之上的人,其爱国主义也受到置疑。联邦党人指控汤玛斯.杰斐逊把美国出卖给法国。反联邦党人也坚信约翰.亚当斯是英国的同谋,企图恢复英王的统治。甚至我国的一些最明智的领袖,也企图利用爱国主义来为其错误政策辩护。亚当斯制定《外国人与叛乱法案》,林肯暂时中止人身保护令,罗斯福监禁日裔美国人,都被说成是爱国主义的表现,不赞同这些政策的人有时则被贴上不爱国的标签。

换句话说,把爱国主义当作政治上的剑或盾,与我们共和国具有同样悠久的歷史。然而,目前这场关于爱国主义的争论,与六十年代的文化战争具有明显的渊源关係。在民权运动和反战运动初期,维持现状的辩护士经常指控任何怀疑政府政策的人不爱国。同时,六十年代一些所谓的反文化人士,不仅批评政府的政策,而且攻击美国的标誌,在极端情况下甚至焚烧国旗。他们攻击美国的理念,谴责美国应为世界上的一切问题负责。也许最可悲的是,他们不尊重越战退伍军人。至今这仍是美国的羞耻。

大多数美国人并不接受这种过於简单的非左即右的世界观。他们明白,对政府的政策持异议并不等於不爱国,激端地不尊重美国的传统与体制,也不是明智之举。但六十年代的愤怒与骚乱并未销声匿迹。我们的政治似乎经常陷於这类老套的争论。最近关於伊拉克战争的争论,最明显地表现出这一点。反对政府政策的人被某些人贴上不爱国的标签,一位将军对伊拉克政策提出最宝贵的建议,却受到背叛的指控。

目前我们面临严重的挑战,再也经受不起这种分裂。没有人认为关於爱国主义的争论将会完全消失,因为这不仅是关於我们国家性质的争论,更是关於我们国家前进方向的争论。但我们的确有一项共识:没有哪个政党或政治学说能够垄断爱国主义的解释权。我们确实可以提出一个蕴涵美国共同精神精髓的爱国主义的定义,无论这种定义有多麼粗疏而且不完善。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定义呢?对於我以及大多数美国人来说,爱国主义开始於我最早记忆的一种内心的直觉,一种对国家的忠诚和爱。它不仅包括学校里的忠诚宣誓、感恩节的游行,或者国庆的焰火,这些东西可能非常美好,它更是指贯穿於我幼年家庭教育中的美国理念。

我记得最早的一件事,就是坐在外祖父的肩膀上,在夏威夷海滨欢迎阿波罗号太空人归来。我记得人们的欢呼声和他们挥舞的小国旗。外祖父告诉我,美国人能够实现自己的任何梦想。这就是我心目中的美国。

我还记得外祖母讲她二战期间在轰炸机装配工厂工作的故事。我记得外祖父把他在巴顿军队当兵时的身份识别牌送给我,使我明白保卫祖国是他引以最自豪的一件事。这就是我心目中的美国。

我还记得小时候在印尼,母亲为我朗读独立宣言的开头几行文字:“我们认为下面这些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造物主赋於他们若干不可剥夺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她对我说,独立宣言适用於每一个美国人,无论是黑人、白人还是棕色人种,独立宣言以及美国宪法的文字保护我们免於遭受国外人民所受到的不公正待遇。这就是我心目中的美国。

长大以后,我逐渐知道我们国家存在种种缺点,例如持续不断的种族纷争,水门事件暴露的我国政治品德的堕落,密西西比三角洲与阿巴拉契亚山区的令人揪心的贫困等等。但我内心裡依然认为,美国是地球上最伟大的国家。这不仅因为美国的欢快生活与文化,它的生命力,它的生气勃勃,它的多样化,它的自由,总是超过它的缺点;而且因为美国之所以伟大,并非由於它完美无缺,而是由於人们相信它可以不断地得到改进。我开始明白,正是下述这些信念导致了美国革命:我们可以实行法治而不是人治,可以实行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可以畅所欲言,可以与任何人组团结党,可以信仰任何宗教,我们有权追求自己的梦想,同时有责任帮助我们的同胞追求他们的梦想。

我是一个黑白混血青年,在任何社区没有坚实靠山,甚至没有父亲的指导,正是这个重要的美国信念----我们不受出身偶然性的限制,能够按照自己的愿望生活----决定了我以及其它许多美国人的命运。

因此,对我来说,爱国主义并不只是忠於地图上某个地方或者某一类人,更是忠於所有美国人愿意捍卫、为之做出牺牲或者奉献一切的美国理念。我坚信,正是这种忠诚使美国把不同种族、族裔、宗教和习俗的人凝为一体。正是这些理念使美国与津巴布韦、缅甸和伊拉克这些国家区别开来。津巴布韦的反对党及其支持者遭到秘密追捕、酷刑和杀害。缅甸军政府害怕外国人进来救灾,使遭受可怕风灾的数万民众至今缺乏基本的食品和庇护所。在伊拉克,尽管我国军人的英勇努力和伊拉克许多普通人的勇气,伊拉克各派之间至今仍难以实现有限度的合作。

我认为,一些人攻击美国的缺点,却不承认美国理念的伟大,不承认这些理念能够鼓舞我们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他们并没有真正懂得美国。

当然,正因为美国并不完美,正因为美国的理念要求我们不断进步,爱国主义永远不能定义为忠於任何领袖、政府或政党。正如美国最伟大的讽刺作家马克.吐温所说:“爱国主义总是支持你们的国家,但只有你们的政府值得支持时才会支持政府。”我们可以期待我们的领袖和政府恪守我们的理念,我国歷史上这种事屡见不鲜。但是,当我们法律、我们的领袖和我们的政府背离了我们的理念,普通民众表示异议可能就是爱国主义的一种最真实的表现。马丁.路德.金恩牧师领导的民权运动,帮助美国勇敢正视种族不公正的歷史悲剧,把我们的信念付诸实施,他是一位爱国者。一位青年军人最先揭露阿布格莱布监狱虐待囚犯,他是一位爱国者。承认以国家的名义犯下的错误,坚持遵守我国的宪法,这些都是爱国行动,因为他们捍卫的是美国最美好的东西。我们应该永远记住这一点,尤其是当我们不赞同他们,尤其是当他们的言论使我们不舒服的时候。

除了忠於美国的理念,除了根据这些理念对政府表示异议,我还认为,如果爱国主义有任何意义,它必须包括愿意牺牲,愿意为了一个更宏大的事业而放弃我们珍贵的东西。那些在我们的国旗下作战的人,那些华特.里德陆军医院裡的青年退伍军人,那些像马侃那样为美国服役而经受酷刑的人,根本不需要进一步证明自己做出的牺牲。而且,任何人都不应该贬低,特别是为了竞选而贬低这种服务的价值,双方的支持者都不应该这样做。

我们必须经常对我国军人的服务表示深切的感激。伊拉克战争确实带来了一件好事,那就是我们普遍认识到,无论是支持还是反对这场战争,我们部队所做出的牺牲总是值得崇敬。对于非军人或者没有亲人当兵的其他人,召唤他们为国家的更大利益而做出牺牲,仍然很有必要。可悲的是,近年来我国在打两场战争,政府却从未发出这种召唤。九一一之后,甚至在战争费用不断攀升之际,政府只要求我们购物,并为最有钱的人减税。我们没有团结起来,减少我国对外国石油的依赖,从而降低我们遭到某个动荡地区伤害的可能性。我们的能源政策丝毫未变,我们对外国石油的依赖性继续增大。

尽管缺乏政府的领导,新一代美国人正在响应这种召唤。我到处都遇到这些参加美国振兴计划的年轻人,这不仅指那些参军去远方为国家打仗的人,还包括那些在国内为改善美国而奋斗的人,他们有的去师资不足的学校任教,或者去人手不足的医院照料病患,或者在地方推动可持续能源的政策。

我认为,下届政府的任务之一,就是保障这个服务运动的不断持续和发展。在提高军人的福利之后,我们还应扩大美国志愿队和和平队,设立一项新的大学资助计划来鼓励青年人为国家服务。然而,我们必须记住,不可能光靠政府的几项计划来强行建立真正的爱国主义。相反,它必须驻扎在我们人民的心中,在我们文化的核心中培育,在我们儿童的内心里培养。

在我国进入第四个世纪之际,我们很容易把美国的卓越性视为理所当然。但我们的家长有责任通过家庭和学校,把美国的歷史逐渐灌输进到孩子的头脑中。我们很多学校缺乏高品质的公民知识教育,许多美国青年不知道我们先辈的事迹,也不知道他们制定的、奠定我国基础的文献的意义。先辈们全力以赴、冒著风险、做出牺牲,使我国打赢了战争,度过了经济萧条,展开了争取民权、社会权利和工人权利的伟大斗争,而许多儿童却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我们需要教育孩子,让他们知道,尽管我们面临严重的挑战,尽管我们犯过错误,我们一定能团结起来,使我国变得更加强大,更加兴旺,更加团结,更加公平。我们需要教育他们,美国已成为世界上一支追求美好的力量,被其他国家和民族视为地球上最终的最佳希望。我们需要教育他们,返回自己社区服务是好事,在军队服役很光荣,参与民主政治活动、发出自己的声音,至关紧要。

我们需要教育孩子,使他们明白一个从政者经常忘记的道理:爱国主义不仅包括保卫我国不受外来威胁,还包括坚持工作,使子孙后代有一个更美好的美国。我们把债务积累如山,等待下一代去偿还,或者明知后果而拒不改变能源政策,这是把短期利益置于国家长远福利之上。如果我们不能通过教育使无数儿童在全球化经济中具有竞争力,或者不能投资基础科学研究以推动我国的科技创新,我们就可能使美国在世界排名中后退。正如爱国主义要求我们所有人把国家利益置于个人的眼前利益之上,还要求我们把子孙后代的利益置于我们自己的利益之上。

我们的最伟大的领袖们明白这个道理。他们对爱国主义的定义著眼於未来。乔治.华盛顿因为领导大陆军队有功而得到崇敬,但他的一项最伟大的爱国行动,就是担任两届总统之后坚决离职,为后来的总统树立一个模式,并提醒后来的总统,这是一个人民所有、人民统治和为人民谋利益(旧译﹕民有、民治、民享)的政府。

亚伯拉罕.林肯不仅打赢了一场战争,捍卫了美国的统一,而且不愿妖魔化他的战场对手,拒绝屈从於战争带来的仇恨或自以为是,坚持战后的美国不能继续保持那种一半奴隶一半自由人的制度。他相信我们天性中较好的一面,他的智慧与勇气为我们树立了一个爱国主义的典范。

哈里.杜鲁门离职前在白宫的告别演说中说:“富兰克林.罗斯福逝世时,我感觉一定有一百万人比我更有资格担任总统。但经过了所有这一切,经过我在这间办公室工作的所有岁月,我一直很清楚,我确实不是一个人在工作,你们在与我一道工作。没有人民的帮助和支持,任何总统也不能指望领导这个国家,或者承担这个职务的重担。”

最后,最准确描述我心目中的爱国主义的可能是下述品质:不仅抽象地爱美国,而且对美国人民有一种特别的爱和信心。我一看见我们的国旗就豪情满怀,一听到悲哀孤寂的葬礼号声就热泪盈眶,原因就在於此,因为我们知道美国的伟大,它的战争胜利,它的巨大财富,它的科学文化成就,都来自美国人民的能量与想象力,来自他们的勤劳、主动、奋斗、永不满足、幽默感和默默无闻的英雄主义。

我们捍卫的自由是人人追求自己梦想的自由。我们追求的平等不是结果的相等,而是人人机会的平等。我们始终相信,在我们努力建设的社会里,在这个我们所信任的、但有时有点混乱的民主社会裡,我们一定能心想事成,我们是一项更伟大事业的组成部分,我们以及所有拥戴美国特有信念的人的命运,已经交织在一起。

谢谢,上帝保佑你们,上帝保佑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