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January 22, 2021

特稿|特朗普最后的日子暗流涌动,白宫内的事情远比所见的一切更惊心动魄

 (加美必读编译, 2021-01-20

        美国短新闻媒体Axios刊发了系列文章,回顾了大选之后特朗普在最后的任期,是如何把自己整垮台的。Axios表示,其报道是基于对现任和前任白宫、竞选团队、政府和国会官员,以及直接目击者和特朗普的亲近人士的多次采访。消息人士被允许匿名分享敏感观察或细节,他们不会被正式授权披露。特朗普和其他官员,有机会在报道内容发表前证实、否认或作出回应。

        系列报道是由Axios的白宫记者Jonathan Swan报道,Zach Basu提供报道和研究协助。由Margaret TalevMike Allen编辑。加美必读编译.

        2020年大选之夜开始,一直到他任期的最后几天,特朗普拆散了整个美国,拖着美国一起走向沼泽,他的追随者在他任期还剩两周的时候,洗劫了美国国会大厦。Axios系列将带您了解一位总统的垮台。

                     第一章 预谋

        特朗普拒绝承认选举结果,是早有预谋的。他听说过“红色海市蜃楼”的说法,这是指提前计票可能会比最终计票更倾向于共和党,于是他决定利用这一点。

        “贾里德,你给默多克家打电话!杰森,你给萨蒙和海默打电话!”

        特朗普几乎是在大喊大叫。在选举之夜的深夜,他在白宫的私人住处大声量的给女婿和高级战略顾问发出指示,喊出福克斯新闻高管和明星的名字,希望他们能向他汇报。

        他说,“还有其他任何人,任何愿意接电话的人。告诉这些人,他们必须改变,他们弄错了。现在还太早。就连CNN也没有这样做。”(注,这应该是指的当晚福克斯在计票还不多的情况下,就先宣布了拜登在亚利桑那州获胜)

        当时间刚进入114日,特朗普的律师朱利安尼在第一分钟就对高级竞选助手咆哮道,“他不可能输,这件事一定是被偷了。就说我们赢了密歇根!就说我们赢了密歇根州!就说我们赢了乔治亚州!就说我们赢得了选举!!他需要出去宣布胜利。”

        特朗普的竞选经理比尔·斯蒂芬后来告诉同事:“这是他妈的疯了。”

        几个星期以来,特朗普一直在为在选举之夜宣布胜利做准备,即使他输了也一样。但实时结果,加上福克斯令人震惊的提前宣布,打乱而且瓦解他的计划。

        特朗普计划让美国人在113日上床睡觉,伴着他的胜利,或者庆祝,或者认倒霉,他们在电视上看到的地图应该是一片红。

        但到了晚上1120分,这一梦想破灭了,全美保守派的主要新闻频道,福克斯成为第一个宣布亚利桑那州属于拜登的媒体。在白宫内部,特朗普的小圈子爆发了恐慌。

        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特朗普陷入了否认、绝望和不计后果的报复倾向,导致他的支持者对美国国会大厦发起了致命围攻,试图推翻大选。这引发了一场宪法危机,两党开始有共识推动在特朗普下台之际弹劾他,试图把他永远赶出美国政治。

        但在四年的时间里,特朗普已经按照自己的形象重塑了共和党,鼓舞并激发了数千万短期内不会抛弃他的美国人。他曾经夸口说,他可以在第五大道射杀另一个人,而不会失去他的选民。事实上,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急切地站在一起要为他大打出手。

        在特朗普为选举日做准备时,他把重点放在了所谓的“红色海市蜃楼”上。他们的想法是,对共和党人来说,提前计票会比最终计票看起来更好,因为民主党人更担心新冠感染,会大比例地用缺席选票,这就需要更长的时间来计票。

        特朗普打算利用这一点,为他的广大追随者提供阴谋论武器。

        他的准备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战略性的,而且带有深深的嘲讽意味。特朗普希望美国人相信一个谎言,即有两次选举,一次是由亲自投票组成的合法选举,另一次是单独的、欺骗性的选举,涉及伪造的民主党邮寄选票。

        最初,他的计划看上去似乎可以成功。特朗普在佛罗里达州和俄亥俄州有望轻松获胜,在宾夕法尼亚州和密歇根州早期也保持了巨大的领先优势,尽管这本身就有一定的误导。

        但是,在福克斯庞大的曼哈顿总部的F演播室,当福克斯主持人比尔·海默直播选举过程时,这位主持人有些困惑。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亚利桑那州是蓝色的?”他在镜头前问道。“我们刚刚这么说了吗?我们在亚利桑那CALL了吗?”(注,call是一个美国大选常用的说法,意为宣布一方胜利)

        因为一个小小的沟通障碍,海默身后的的屏幕,在他或其他主持人得到信息前,就发现Fox直播后台已经把上面的亚利桑那变成了蓝色。

        特朗普很生气,他让高级助手、女婿贾里德·库什纳,幕僚长马克·梅多斯、竞选经理斯蒂平、高级策略师贾森·米勒和数据专家马特·奥兹科夫斯基等人,马上乘电梯来到白宫官邸的三楼。

        他们在大厅尽头的卧室和客厅之间见到了特朗普和第一夫人。特朗普不停地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福克斯到底怎么了?

        奥兹科夫斯基告诉特朗普,根据竞选团队的模型,他认为福克斯是错的,“我们将以微弱优势获胜,差距可能在1万张选票或更少,非常接近。”

        但现实是,这个州的马里科帕县还有几十万张选票悬而未决,情况太过复杂。然后,特朗普让库什纳给默多克夫妇打电话。

        特朗普的团队一直谨慎乐观地认为,他们会看到特朗普2016年无视民调的胜利再次重现。在白宫西翼,中层员工聚集在走廊里,嘁嘁喳喳地谈论着,紧张、兴奋和期待。

        200名嘉宾齐聚官邸,参加正式的选举之夜派对,他们包括大金主、内阁部长、白宫医生肖恩·康利以及其他重要人物。他们大嚼牛肉条,很少有人戴口罩。

        朱利安尼坐在派对的一张桌子旁,打开笔记本电脑,看着一个个出来的结果,仿佛他才是指挥中心。他的儿子,白宫官员安德鲁·朱利安尼坐在右边。特朗普的小圈子,他的孩子们小唐纳德、埃里克、伊万卡,以及他的长期顾问霍普·希克斯、白宫办公厅副主任丹·斯卡维诺和其他几个人,分别聚集在这个古老的家庭餐厅,观看电视上的选举结果。

        特朗普的核心竞选团队,在一楼的地图室里监视着选区的选举结果,罗斯福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也曾在这个地图室里追踪战斗情况。

        整个夏天和初秋,特朗普都在斗志旺盛地抨击邮寄选票。在929日与拜登进行了一场激烈的辩论后,特朗普的内部民调数字急剧下降。10月第二周,他从新冠感染中恢复过来后,开始认真编排选举之夜。

        他的前幕僚长雷恩斯·普利巴斯告诉一个朋友,当特朗普大约在那个时候打电话给他,并演示他的选举剧本时,当时他就震惊了,特朗普的剧本指出,他会在选举之夜走上讲台,如果看起来他领先,就早早地宣布胜利。

        白宫高级政策顾问斯蒂芬·米勒的演讲稿撰写团队,为选举之夜准备了三篇演讲稿,针对所有可能的情况:明显的胜利、明显的失败和不确定的结果。但演讲稿撰写人知道,如果特朗普面临的不是大获全胜,那么只有他才能决定是否发表演讲。

        这位总统永远不会承认失败,也不会敦促人们保持耐心。

        特朗普的高级官员试图迫使福克斯收回亚利桑那结果的报告。库什纳给鲁伯特·默多克打了电话,后者说他会看看发生了什么。前福克斯高管希克斯给现任福克斯高管、前白宫工作人员拉吉·沙阿发了短信,他还把福克斯新闻总裁杰伊·华莱士的电话号码,给了特朗普竞选团队的高级官员。

        特朗普竞选团队的高级官员给主播麦卡勒姆和拜尔发了咄咄逼人的短信。整个晚上,许多对特朗普友好的福克斯评论员,包括塔克·卡尔森,都在直播中质疑关于亚利桑那州的结果。但福克斯还是宣布了拜登在亚利桑那的胜利。

        更尴尬的是,包括有法官外号的珍宁·皮罗在内的几位福克斯新闻的名人,那会儿都在白宫,而他们自己的电视台,却抽了胜利派对一个大耳光。

        114日凌晨1点过后不久,特朗普终于从自己的生活区下来,来到私人住宅二楼的主走廊。他的心腹们在半路上与他相遇。这是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当晚第一次见到总统。

        在特朗普口述一篇即兴演讲时,十几名助手和亲属围在他周围。斯蒂芬·米勒坐在沙发上,疯狂地在电脑上记下特朗普富有意识流色彩的想法。助手们赶紧打印出电视台新闻的截图,显示特朗普在中西部关键州的暂时领先。

        到了凌晨2点,特朗普想知道他为什么不能直接说他赢了,就此结束。

        演讲稿撰写人向特朗普的长期提词器操作员发送了一份草稿,后者在东厅隔壁的一个小房间里,坐在特朗普的笔记本电脑前。草案中并没有他演讲中最臭名昭著的那句话,“坦率地说,我们确实赢得了这次选举。”

        凌晨220分,在白宫东厅,没有戴口罩的助手和支持者拿着手机,录下了特朗普、第一夫人、彭斯和妻子走向等在一旁的摄像机的画面,同时播放了《向总统致敬》(Hail to the Chief)。他们身后是一排排的美国国旗。

        特朗普宣布胜利,并宣布民主党人正在大规模的欺诈美国人民。

        这两种说法都是假的。

                    第二章 只听自己想听的东西

        117日,周六,特朗普一屁股坐在白宫的扶手椅上,身上还穿着他打高尔夫时穿的衣服——海军蓝羊毛,黑色裤子,白色MAGA帽子(注MAGA,特朗普竞选口号,“让美国再次伟大”的首字母)。

        电视网刚刚宣布拜登当选。

        在黄色的椭圆形房间里,也就是罗斯福1941年得知日本偷袭珍珠港的地方,工作人员端上了餐前点心,特朗普召集他最亲密的政治顾问,评估他还有什么选择。

        包括竞选经理比尔·斯蒂平、高级顾问贾森·米勒、保守派政治活动家、特朗普外部顾问戴维·博西和副竞选经理贾斯汀·克拉克在内的高级助手,都告诉特朗普:在他们看来,特朗普还有最后的胜算。

        这个胜算,将要求他们在亚利桑那州和乔治亚州赢得足够多的选票,以在这两个州勉强获胜,并在威斯康星州赢得对选举实践的法律挑战。

        “你有5%10%的机会争取到这种情况,”克拉克告诉特朗普。“但所有这些事情都必须顺利进行。”

        特朗普安静地听着,并告诉他们,计划值得一试。

        但这个相对理性的计划,从来都没有启动过。由朱利安尼和一群阴谋分子共同推动的B计划,已经抢先一步开始行动了,而且将很快超越竞选活动的合法运作,转而为特朗普提供虚假声明,这其中也包括给特朗普灌输选举可能被推翻的想法。

        114日,选举结束后的第二天,包括斯蒂芬、克拉克、米勒、法律总顾问马修·摩根和库什纳在内的高级幕僚,聚集在弗吉尼亚州阿灵顿的特朗普竞选总部。他们认为,这将是一次认真的尝试,通过可信的法律挑战,寻求获得270张选举人票的途径。

        然后,朱利安尼、西德尼·鲍威尔和一群人数不断增多的阴谋论成员走进会议室,真的走进来了。

        这两组人,专业人员和朱利安尼的阴谋论秘密社团,坐在用磨砂玻璃围起来的会议室里的一张长方形长桌子周围对峙。

        日复一日,这种模式不断重复着。

        一种奇怪的例行公事开始了。这些会议一般以官方专业人员提出的合理法律战略开始,然后,朱利安尼和鲍威尔,一位长年散布深层政府阴谋论的律师,将接管选举工作。他们疯狂地指控民主党人策划了一场阴谋,以窃取选举。

        不知所措的竞选助手们会环视桌子,默默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有一个人先拖着脚走出房间,几分钟后又一个人,然后另一个,另一个。专业人员会在斯特平的办公室里重新集合,那里离大厅大约20码。

        最终,朱利安尼会意识到只有他和他的队友在会议室里。他会走过大厅,敲一下斯特平办公室外面的玻璃,那里有大约八名助手挤在一对沙发上。

        “伙计们,你们去哪儿了?”朱利亚尼说。“这是认真的!”

        当被要求对这一得到了房间里两个消息来源证实的报道提供评论时,鲍威尔在给Axios的电子邮件声明中说,“你的报道是实质性的错误,但我相信,那些赚取数百万美元欺骗美国人民的精英和顾问阶级是幕后推手,并将推动这种宣传。”

        朱利安尼没有回应置评请求。

        包括克拉克、摩根和博西在内的官员,在特朗普2016年的胜利中发挥了关键作用,他们花了很多时间试图阻止前纽约市长朱利安尼在媒体上露面或者出现在总统面前,去搅混竞选活动的法律途径。但他们输掉了,特朗普也在推特上发表了自己不断升级的阴谋论。

        宾夕法尼亚和乔治亚州的数字越来越糟。高级官员们知道选举胜利离他们越来越远。即使没有朱利亚尼的会议,也被死寂所压倒。

        大选后的日子里,白宫成了一个奇怪的鬼城。特朗普的日程本来就很随意,现在更是如此。他已经不可能把注意力从对选举的不满,转移到真正重要的政策问题上。在椭圆形办公室的谈话中,特朗普偶尔会失言,似乎承认自己输了,他说,“你能相信我输给了那个该死的家伙吗?那该死的尸体?(注,原文用的是That fucking corpse)”

        白宫西翼的大多数人,包括白宫办公厅主任马克·梅多斯,都明白特朗普输了。但是没有人直接跟他当面说出这个不愉快的消息。

        相反,很多工作人员选择避开他。

        一些高级幕僚认为,特朗普应该在选举后的这段时间里,通过谈论他在执政期间的成就,和曲速疫苗开发计划的成功,来帮助共和党在国会选举中表现强劲,并为他的政治遗产增添光彩。

        但特朗普不允许他的团队继续前进。和他待在一起意味着你得接受某种程度的否认。

        每天上午9点,白宫高级工作人员和卫生官员继续在罗斯福厅站着进行有关疫情的会议。他们商量了疫苗的推广,这将持续到2021年。大家心知肚明,已经输掉了选举,自己不会去真正落实这些计划了。助手们只能在更私密的场合讨论特朗普败选的现实。

        特朗普最亲密的助手表示,他们想给他空间,让他体验悲伤的各个阶段。但特朗普似乎一直停在否认阶段。许多助手都避开了他,担心一旦进入椭圆形办公室,就会被卷入谈话,迫使自己在未来背负巨额法律账单。

        特朗普最忠诚的助手们,尽其所能让他振作起来,即使这意味着纵容他有关大选的幻想。

        有时,很难说他们是迎合特朗普,还是自己也陷入了幻想。11月下旬,总统人事办公室主任、特朗普的前幕僚约翰·麦肯蒂告诉同事们,他们应该在一起讨论下第二任期的优先事项,没有几个人热情的响应。

        1112日,拜登以超过1.1万张选票的优势在亚利桑那州获胜,这一优势是无法追赶的。当时,核心竞选团队不得不像花刺子模的特使一样,告诉特朗普,他的竞选已经失败。果然,作为报复,特朗普不再听他们的,朱利安尼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他直接与总统对话,要求执掌大权。

        1113日,克拉克在白宫内阁室与斯特平、米勒和竞选助手埃琳·佩林一起开会讨论沟通策略时,办公厅副主任丹·斯卡维诺,找克拉克到椭圆形办公室解决一个法律问题。

        特朗普用扬声器和朱利安尼通话,而朱利安尼似乎并不知道克拉克的到来,正在抨击竞选团队在乔治亚州的法律策略,并散布着被揭穿的阴谋论,说有人操纵了多米尼克提供的投票机。

        “嘿,贾斯汀在我这里,”特朗普打断了他。“你觉得呢,贾斯汀?

        克拉克说明了乔治亚州的法律程序,并告诉椭圆形办公室的人群,乔治亚州法律禁止在选举得到证实之前要求重新计票。

        “他们在骗你,先生!”朱利安尼爆发了。

        “我们没有撒谎,”克拉克反驳道。“你他妈的是个混蛋,鲁迪。”

        第二天晚上,在没有通知竞选团队的情况下,特朗普在推特上说,他将让朱利安尼负责他的法律挑战,一同负责的还有支持特朗普的律师鲍威尔、约瑟夫·迪格诺娃、维多利亚·托恩辛和詹娜·埃利斯。

        共和党全国委员会的官员对此并不高兴。他们拒绝为声称选举“被窃取”的电视广告提供资金。但他们在1119日批准了新闻发布会,这是新法律团队的首次亮相。

        就像B级电影一样。朱利安尼一边漫谈民主党在主要城市操纵投票的阴谋,一边冒出明显来自染发剂的黑水,顺着他的脸往下流。鲍威尔曾是一位受人尊敬的联邦检察官,然而她指控古巴、委内瑞拉、乔治·索罗斯和克林顿基金会策划了一场国际阴谋。

        共和党内的高级官员感到很丢脸,但又感到无助。现在是朱利安尼的表演时刻。几个神人在椭圆办公室里得势了。剩下的共和党人只是凑热闹而已。

                    第三章 陷入疯狂

        11月下旬的一天,特朗普坐在椭圆形办公室里,律师西德尼·鲍威尔打来电话。

        “呃,是西德尼,”特朗普在接电话前对房间里的工作人员说。“她有点疯了,不是吗?她真的得低调点。没人相信这种东西,有点过了哈。”

        为了别人能听见,他打开了免提。鲍威尔大谈特谈伊朗人在“战场州”倒卖选票的国家安全危机,特朗普按下静音,笑了起来。

        “那我们该怎么办,西德尼?”每隔几秒钟特朗普就会这么说,鲍威尔于是被刺激得越来越抓狂。

        特朗普玩得很开心。

         “她真的疯了,是吧?”他又一次压下静音说。

        很明显,特朗普意识到他这位外部法律顾问是多么精神错乱。但他对输给拜登越来越绝望,而鲍威尔和她的团队愿意继续编造一个大谎言,说选举可能会被推翻。

        他们在向特朗普兜售一种诱人但妄想的愿景:一条通往胜利的、清晰而可实现的道路。唯一的问题是,特朗普不能再听他的政府和竞选工作人员的话,越过卢比孔河,把他们视为骗子、认输者和叛国者。

        注:卢比孔河是意大利北部的一条约29公里长的河流。在西方,“渡过卢比孔河”是一句很流行的成语,可以理解为意为“破釜沉舟”。源自于西元前49年,凯撒拒绝了将领不要带兵渡过卢比孔河的想法,带兵进军罗马与庞培展开内战,并最终获胜的典故。

        特朗普的新顾问团队有一些共同特点。他们全是马屁精,渴望得到特朗普的垂青。他们也是彻头彻尾的阴谋论者,另一个惊人的共同点是,他们都曾在生命中的某个时刻,做过令人印象深刻的、专业的、主流的工作。

        朱利安尼曾因处理9/11事件而被誉为“美国市长”,鲍威尔是安然公司的成功律师,迈克尔·弗林是一名获得勋章的三星将军,奥巴马解雇了他,然后特朗普让他重新担任国家安全顾问,后来又解雇了他,并最终赦免了他。林·伍德是全国知名的诽谤律师。帕特里克·伯恩创办互联网零售商Overstock.com发了一笔小财。

        只有詹娜·埃利斯是个例外。她的法律履历很薄,在2016年竞选季中,曾用白痴、粗鲁、傲慢、恃强凌弱和恶心等不客气的形容词,来形容特朗普及其行为。

        但在特朗普担任总统期间,她通过非一般人可比的谄媚进入了他的核心圈子,这种事情即使在特朗普的世界里也非同寻常。

        鲍威尔和伍德以他们的极端主义著称。甚至朱利安尼也开始疏远他们,告诉任何愿意倾听的人,鲍威尔不代表总统。但特朗普将鲍威尔提拔为团队的一员,虽然他私下里告诉助手承认,他认为她“疯了”,但他还是想听听她怎么说。

        “有时候你需要一点疯狂,”特朗普对一名官员说。

        当特朗普的竞选团队,如贾斯汀·克拉克和马特·摩根等经验丰富的律师,在仔细审查签名验证和进入计票室监控等问题时,鲍威尔则呼喊着特朗普的个人口头语,玩个大的。

        确实够大。她向特朗普描述了一个美国历史上从未见过的大规模、多国干涉外国事务的阴谋。当然,她没有任何能在法庭上站得住脚的证据,这是次要的。

        鲍威尔和弗林告诉特朗普,他不能相信自己的团队。这确实迎合了隐藏在特朗普内心的偏执:FBI是腐败的,中央情报局和他的情报界都在与他作对。不然他们为什么不向他出示证据,证明委内瑞拉、伊朗等偷走了他的选举胜利?

        为了帮助特朗普绕过这些障碍,鲍威尔和弗林需要特朗普给他们最高级别的安全许可,这样他们就可以彻查“被窃取的”选举的真相。特朗普喜欢这个想法——为什么不任命鲍威尔为负责选举舞弊的特别检察官呢,为什么不给她和弗林许可?

        时间一点点过去,特朗普的专业工作人员已经认识到,他们必须抓紧时间反击。

        在鲍威尔的问题上,白宫办公厅主任梅多斯和白宫法律顾问帕特·希波隆意见一致,她不可能获得最高机密的许可。

        鲍威尔和弗林向特朗普的顾问们发送了文件,他们说文件中包含了深层政府阴谋的证据。对白宫工作人员来说,这是胡言乱语,只是阴谋论信徒的咆哮。但这些文件,可能是现代美国总统接触到的最疯狂的材料,却被送到了白宫西翼。

        Axios获得的文件,鲍威尔和她的团队告诉特朗普,窃取选举结果的外国阴谋,涉及来自俄罗斯、伊朗、伊拉克的协同网络战攻击。

        在椭圆形办公室面对特朗普的辩论中,白宫官员吵个不休。

        鲍威尔声称自己发现的,将会是美国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外国袭击。然而,美国情报部门没有看到任何证据。

        但鲍威尔对此也有自己的答案,特朗普之所以没有从他的情报官员那里听说这件事,是因为他们也在积极颠覆特朗普,向他隐瞒关键信息。

        实际上,当得知QAnon阴谋论者“喜欢特朗普”时,特朗普的好奇心就被激发了,这至少可以追溯到去年夏天。

        202071日,特朗普在椭圆形办公室会见了参议院多数党领袖麦康奈尔、印第安纳州参议员托德·杨和高级政治助手,了解参议院竞选的最新情况。特朗普手里拿着一张打印好的幻灯片,显示了在科罗拉多州参议员选举中,共和党人科里·加德纳和民主党人约翰·希肯卢珀之间等最新关键数据点,如民调和手头现金。

        特朗普看了看,马上说,“昨晚的初选怎么样?

        QAnon阴谋论的支持者劳伦·贝伯特,赢得了科罗拉多州第三国会选区的共和党初选。会议室里的一致意见是,贝伯特的胜利令人震惊。总统随后告诉麦康奈尔。

        “你知道,她是那句箴言的信徒,”他说。“你熟悉这个吗,米奇?

        麦康奈尔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一动也没动。

        “你知道,人们说他们喜欢各种各样的坏事,说各种各样关于他们的可怕的事情,”特朗普补充说。“但是,你知道,我的理解是,他们基本上只是想要好的政府的人。”

        房间里静了下来。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回应。

        接着,梅多斯突然大笑起来。他说,“我听过很多对它们的描述,但从来没有像这样说的。”

        与会者哄堂大笑,当时在房间里的一个人说,“非常坦率地说,是恐惧。”

        鲍威尔在特朗普的圈子里,正好在阴谋论者和马屁精之间的位置。她提供了让人很开心的谎言,特朗普在大选后绝望的日子里一直对这些谎言如饥似渴,他的团队中有实际选举法经验的人,被他拒绝服务。

        在鲍威尔精心设计的荒诞和毫无根据的理论中,美国的敌人使用了CIA的两个项目——一个叫做“锤子”的外国监视项目和一个叫做“记分卡”的网络战武器,来窃取美国的选举。

        她的证据是基于加利福尼亚州一名计算机程序员的声明,这位程序员长期以来一直在兜售听起来很神奇的技术。鲍威尔和弗林声称,中情局自2009年以来一直在恶意使用这些程序。

        她的团队与特朗普顾问分享的文件称,奥巴马政府的高级情报官员约翰·布伦南和吉姆·克拉珀,正好两人都是特朗普的敌人,非法征用“锤子”。他们还说,布伦南和克拉珀在离职时带走了该项目的源代码。

        1218日,他们在白宫椭圆形办公室的一次露面中,称这是一种战争行为,任何回应都不应被认为过于大胆。特朗普需要动用美国政府的全部力量来夺取多米尼克投票机,抓住“卖国贼”。

        作这美国总统,特朗普竟然对这一切津津乐道,人们开始对他的精神状态和履行职责的能力有点怀疑了。

        会议的前一天晚上,朱利安尼打电话给他的老朋友,国土安全部的二把手肯·库奇内利,问他国土安全部是否可以没收投票机。

        “不,”库奇内利礼貌而坚定地告诉朱利安尼。他的部门没有这样的法律权力。

        到此,特朗普的竞争活动已经开始主打阴谋论。那些为他服务时间最长的顾问,几乎都放弃了跟他讲道理的尝试。

        他的女婿库什纳曾被《新闻周刊》称为自鲍比·肯尼迪以来最有影响力的总统亲戚,但在应该反击这些疯狂言论的时候,他不见了。

        朱利安尼一上台,库什纳就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他一心想的是在最后一刻达成中东协议,为自己的外交政策遗产增添光彩。这让他的一些同事感到沮丧,本来国内方面需要他这位有影响力的亲属,进行严肃的干预。

        特朗普自己是否还在掌权,还是把决策权交给了底层的人,这还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

                    第四章 巴尔

        在椭圆形办公室旁边的私人餐厅里,司法部长巴尔站在一把椅子后面,俯视着特朗普。

        总统坐在桌子的上端。当时是121日,距离大选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巴尔有了一些相当有见地的想法,想要说出来。

        巴尔对特朗普说,关于选举舞弊的理论是“一派胡言”。

        白宫法律顾问帕特·希波隆和房间里的其他几位助手,当时就被震惊了——尽管他们知道这是真的。此外,司法部长还警告称,特朗普把自己的未来押在了一个新的法律团队上,这个团队“很滑稽”。

        特朗普在推特上看到一篇美联社的爆炸性报道,标题是《与特朗普不同,巴尔称没有普遍的选举欺诈》,于是愤怒地要求巴尔解释。

        但巴尔并没有让步。三周后,他将离开。

        总统和他的司法部长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特朗普内阁中最重要的关系。在这次会面之前的六个月里,两人的关系已经悄然瓦解。

        不要误解,没有人比比尔·巴尔更忠诚。但对特朗普来说,这远远不够。

        特朗普变得狂躁,甚至连最忠诚的盟友也开始受不了。他越来越多地听阴谋论者的声音,他们附和他的观点,提供了一种幻觉,另一种现实。

        2020年夏末,特朗普和巴尔已经经常发生冲突,主要是就如何处理乔治·弗洛伊德在警方拘留期间死亡引发的、日益高涨的“黑人的命也是命”抗议活动。随着全国运动的展开,开始有人借抗议活动进行暴力和抢劫。特朗普希望严厉镇压动乱。

        总统想要援引《叛乱法案》,派遣军队进入美国城市,让军队驻守街头。一些特朗普的外部铁杆盟友,一直在怂恿他这么干。打消这些念头的苦差事落在了巴尔身上。

        有时,巴尔是总统与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马克·米莱,还有国防部长马克·埃斯珀之间的防热屏障,两人都强烈反对特朗普关于使用美国军队突袭波特兰抗议者的幻想。

        总统定期召集一批国家安全领导人到椭圆形办公室,8月中旬的一次会议尤其骚动。

        在办公桌后面的座位上,激动的特朗普让巴尔去做一件事,并且马上去做:宣布一项声明,派遣军队,等等。进去干了他们,总统下了指令。他想要一次毁灭性的、具有挑衅性的力量展示。

        巴尔不同意。他认为抗议活动的热度正在逐渐减弱,解释了执法策略以及他认为军事干预会适得其反的观点。联邦调查人员已经在追捕抗议活动的主谋。

        此外,巴尔问道,把军队加入其中的最终结果是什么?联邦军队可能会永远滞留在波特兰这样的城市。

        特朗普越来越沮丧,但巴尔反驳得更厉害,在房间里所有人面前坚持自己的立场。他说,他准备好了,愿意也有能力强硬起来。但是,他补充说,我们也必须考虑周全。

        巴尔指出,这些士兵会怎么做?就站在那听别人吼吗?

        特朗普不在乎。他咆哮道:我们看起来很软弱,这伤害了我们。

        然后,他砰地一声把手拍在“坚决”号办公桌上(注,一张在白宫的椭圆形房间内,是总统的办公桌)。

        “没人支持我,”特朗普喊道。“没人他妈给我任何支持!”

        特朗普起身冲出椭圆形办公室,跑去了他的私人餐厅,把巴尔和其他人留在了后面。

        巴尔瞥了一眼红着脸的白宫幕僚长马克·梅多斯,开玩笑说,“很好,一切顺利。”

        在特朗普应该如何表现得强硬的问题上不断冲突,是巴尔与其关系破裂中的一个严重刺激因素。特朗普希望通过电视转播表现出震惊和敬畏,尤其是在波特兰和西雅图。

        巴尔并不是和平主义者,但他认为特朗普的想法过于激进。他们争吵了整个夏天,巴尔后来私下里把这段经历比作“土拨鼠日”。试图向特朗普解释事情的时候,总是土拨鼠日。

        注,土拨鼠日是北美地区的一个传统节日。每年22日,美国和加拿大许多城市和村庄都会庆祝。自从1887年以来,一代又一代的土拨鼠一直担负着预报时令的任务。根据传说,如果土拨鼠能看到它自己的影子,那么北美的冬天还有6个星期才会结束。如果它看不到影子,春天不久就会来临。

        在巴尔和希波隆等经验丰富的顾问和不断壮大的外部煽动者小圈子之间,特朗普摇摆不定,后者的影响力正在稳步增强。

        在公开场合,巴尔称赞了特朗普。私下里,他感到头疼。到9月,巴尔已经竭尽全力避开总统。两人之间几乎没有直接接触,巴尔也不再在白宫拜访特朗普。他厌倦了特朗普发表公开声明,以及让其他人发表公开声明,以便对美国检察官约翰·达勒姆施加压力,让他提出更多的起诉,或者在大选前拿出一份关于俄罗斯调查的报告。

        10月中旬,朱利安尼试图公开亨特·拜登硬盘里所谓的内容时,特朗普的盟友开始向巴尔施压,要求他任命一名特别检察官调查总统对手的儿子。特朗普不知道的是,司法部已经在调查亨特·拜登了。但为了遵守国务院的政策,巴尔一直对调查保密。

        巴尔采取这种策略,所以他主要对付的是梅多斯和希波隆。这两个人周围的人,都能看出巴尔对特朗普不断的攻击感到恼火和沮丧。

        随着竞选活动的升温,避开特朗普变得更加容易。总统花了更多的时间在竞选活动上,而不是在椭圆形办公室里焦躁不安。

        但在选举日之后,巴尔的好日子结束了,特朗普与一群阴谋论者合作,放大了有关选举干预的荒谬理论,称拜登等人从他那里偷走了选举。

        1129日,特朗普告诉福克斯新闻,巴尔的司法部“在行动中失踪”。巴尔非常愤怒,事实上,作为司法部长,他已经抛弃了司法部的先例,要求加快了对选举舞弊指控的联邦调查。司法部并没有在行动中失踪,只是没有任何重大欺诈的证据,啥也没有查出来。

        巴尔在接受美联社记者采访时明确表示了这一点。这让事情发展到摊牌的关头。

        121日,巴尔前往白宫参加会议时,他知道美联社可能会在他在那里的时候进行直播报道。他很快发现自己和梅多斯、希波隆、特朗普等人一起出现在总统的私人餐厅,坐在一张长桌旁,一盏闪闪发光的枝形吊灯下,特朗普的各种用具被落地窗围了起来。

        特朗普坐在餐桌上首的老位子上,面对着一台巨大的平板电视,声音很低。大屏幕上,浑身散发着阴谋论味道的“一个美国新闻网络”,一个极右媒体,正在播放密歇根参议院关于选举舞弊的听证会。

        果然特朗普看到了美联社的采访,非常愤怒。

        “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你一定讨厌特朗普。没有其他原因。你一定讨厌特朗普,”总统用第三人称说自己,用这种方式指责巴尔。

        巴尔站在他的幕僚长威尔·利瓦伊身边告诉总统,“那些事没干成,这些人在你耳边说的都不是真的。”

        巴尔解释说,如果特朗普想要质疑选举结果,总统的内部竞选律师必须这么做。

        他接着说,司法部调查了特朗普的律师提出的主要欺诈指控。

        “简直是胡扯,”巴尔告诉总统。希波隆支持巴尔的说法,称司法部正在调查这些指控。

        特朗普指着电视问巴尔。是否观看了听证会。巴尔说他没有。

        “也许你应该这么做,”总统说。

        巴尔重申,司法部没有忽视这些指控,但特朗普的外部律师做得很糟糕。

        “我是一个法律观察者,见得多了,我他妈的搞不懂那个理论是什么,”他补充说。“乱放炮,到处乱搞,没完了。”

        “也许,”特朗普说。“也许吧。”

        一周后,纽约时报称,巴尔正在考虑辞职。巴尔与特朗普的关系变得难以维系,总统听取了西德尼·鲍威尔和朱利安尼的意见,而不是他的白宫法律顾问和司法部长。

        巴尔决定,在他们的私人冲突进一步蔓延到公众视野之前辞职。一些人猜测,他辞职是因为总统越来越有问题的赦免令,其实和那个没有关系。

        巴尔已经向希波隆明确表示,他不想在选举后的赦免问题上被征求意见。在收到官方通知之前,他不需要知道他们的情况。他唯一试图先发制人阻止的赦免是爱德华·斯诺登。

        1214日,特朗普和巴尔在椭圆形办公室进行了一对一会晤。当司法部长到达时,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巴尔要求能私下交谈。

        他概述了提前离开的原因,解释说,虽然他们之间关系良好,但现在在关键问题上存在分歧。

        不需要在公众面前大发雷霆。是时候离开了,趁着离开还能保持友好。

        巴尔后来告诉同事,这次会面是冷静而理性的,他在前一天写了辞职信,对总统的政策成就大加赞赏。

        特朗普赞赏巴尔的忠诚和赞扬。但是仅仅表扬和忠诚是不够的。

        在选举舞弊问题上,巴尔对特朗普说了他不想听的话,总统不再听了。

        是时候让巴尔离开了。

                     第五章 中情局

        在白宫的最后几周,在输给拜登之后,特朗普总统开始了报复性的退出策略,其中包括一个看似仓促其其实深思熟虑的计划,包括解雇中央情报局局长吉娜·哈斯佩尔的最高副手,并以共和党议员德文·努内斯的门徒取而代之,希望能制住她。

        这个计划震惊了国家安全官员,几乎摧毁了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间谍机构的领导层。只是一系列的巧合,以及副总统彭斯和白宫顾问希波隆在最后一刻的干预,才没有让这个疯狂的计划得以实施。

        到底是激怒哈斯佩尔、或许是故意挑逗她辞职,以便让她在12月初某一个像往常一样混乱的日子里离开?特朗普的计划,以一种蹒跚而无能的方式展开,就像一出拙劣的情景剧。

        先是白宫办公厅主任梅多斯奉命解雇,立刻解除中情局副局长沃恩·毕晓普的职务。

        然后特朗普计划任命卡什·帕特尔代替。帕特尔是努内斯的前高级情报委员会职员,曾在特朗普的国家安全委员会任职,但没有在机构工作的经验。在特朗普看来,这可能会让帕特尔无需得到参议院的批准就能控制中情局。

        在任的最后一年,特朗普一直对哈斯佩尔很有疑虑。他的一些铁杆盟友,包括福克斯商业节目主持人玛丽亚·巴蒂罗姆,一直在他心中灌输质疑她的想法。他渐渐不信任她,想在中情局高层找到一个忠诚的盟友。

        她并不是总统厌弃的唯一一个国家安全官员。

        选举六天后,他解雇了国防部长马克·埃斯珀,任命五角大楼反恐局长克里斯·米勒取代埃斯珀,随后任命帕特尔为米勒的幕僚长,这让长期负责国家安全事务的官员大为震惊。帕特尔不但没有军事经验,还被大家认为是一个政治雇佣兵,其主要任务就是致力于惩罚特朗普认为的“深暗势力”敌人。

        但特朗普对他的心肝密友说,他对帕特尔有更大的计划。他要用帕特尔取代长期担任中情局元老的毕晓普,如果哈斯佩尔辞职以示抗议,那么帕特尔或其他忠诚的人就可以领导中情局。

        帕特尔在共和党对抗特别检察官罗伯特·穆勒(的俄罗斯调查的努力中,算是核心人物,赢得了特朗普的信任。他是努内斯一份备忘录的主要作者。努内斯在这份备忘录中指责司法部和联邦调查局滥用监视法,作为扳倒特朗普的政治行动的一部分。

        特朗普也开始相信,中央情报局内部藏着各种各样的机密文件,会伤害他的敌人——前总统奥巴马、希拉里·克林顿、前中央情报局局长约翰·布伦南等人。他认为帕特尔是一个他可以信任的人,无论他要他做什么,他都不会反对,不会质疑,也不会问太多烦人的问题,也不会拖延。

        帕特尔在发给Axios的短信中反驳了这一报道,他表示,对他的这种看法是“关于我如何与总统打交道的完全谎言”,并“完全”误解了他的“能力”。但他拒绝就总统12月初的计划置评。       特朗普很快就把帕特尔带进了自己的核心圈子,委托他执行敏感任务,包括去年派他去大马士革与阿萨德政权进行秘密人质谈判。

        128日,特朗普突然召唤帕特尔回华盛顿时,他正在与代理国防部长米勒一起访问亚洲。五角大楼当时拒绝回答有关帕特尔为何被召回的问题。

        特朗普用效忠他的人替换高级官员后,五角大楼里弥漫着紧张气氛,自然五角大楼的高级职员中又开始了猜测。

        帕特尔不得不乘坐多个商业航班匆忙返回。与此同时,特朗普指示梅多斯告诉中情局局长哈斯佩尔,他将解雇副局长毕晓普,用帕特尔取代他。特朗普计划在1211日任命帕特尔为中央情报局副局长。到那天,也就是周五,任命帕特尔的文件已经起草妥当。

        希波隆一知道这个消息,就立即与总统进行了交谈,并反对让帕特尔担任这个强力的职位。

        同一天,哈斯佩尔决定几周以来第一次参加总统的每日情报简报。数周以来,有关她处境艰难的消息没有断过,当然她一直在避开新冠肺炎的传染重灾区——白宫西翼。

        在那天的新闻发布会上,哈斯佩尔巧妙地提醒特朗普,她最初给他留下的印象是,正如特朗普经常说的,她很坚强,擅长杀死恐怖分子。

        简报结束后,哈斯佩尔离开了房间,特朗普问了一小群高级助手他们对她的看法。

        彭斯高调为哈斯佩尔辩护,称这位中央情报局局长是一位爱国者,称赞她的工作表现,并试图让特朗普放心,她会支持他。希波隆也多次在总统面前为哈斯佩尔辩护。

        特朗普突然改变了想法,决定取消任命帕特尔的计划。但有一个小问题,就在走廊尽头的幕僚长办公室里,梅多斯已经告诉哈斯佩尔,帕特尔将接替毕晓普的工作。

        哈斯佩尔以她一贯的强硬反击。她说不会容忍这种情况,她将在允许帕特尔担任她的副手之前辞职。梅多斯说这是既成事实,但哈斯佩尔不会接受这个决定。

        现在特朗普改变了主意,梅多斯不得不放下了他的自尊,改口。

        如果彭斯和希波隆没有如此卖力地为哈斯佩尔辩护,如果哈斯佩尔没有参加当天的每日简报,帕特尔很可能真的会成为中情局的副局长或局长。

        相反,特朗普在14日授予忠诚于他的努内斯一枚自由勋章,这是美国公民的最高荣誉,也是里根总统曾经授予特蕾莎修女的荣誉。

        与此同时,另一位努内斯的人、曾在国家安全委员会工作过的前助手迈克尔·埃利斯,被任命了一个很厉害的新职位——国家安全局总法律顾问。

        特朗普的总统任期没几天了,纽约时报指出,这个职位属于公务员,这意味着,尽管即将上任的拜登政府可能会让他靠边站,但要把他完全赶走可能会更加困难。

        甚至在彭斯和希波隆想方设法毁掉了帕特尔成为中情局副局长的梦想之后,这个想法仍然存在于总统的外部盟友中,包括迈克·林德尔,MyPillow的首席执行官,一位致力于推翻选举的阴谋论者。

        帕特尔在接受Axios采访时表示,“我想公开表示,我从来没有见过迈克·林德尔,也没见过他,没见过他,没发过短信,也没和他交流过。”

        115日是特朗普在白宫的最后一个周五,林德尔在椭圆形办公室拜访了特朗普。

        华盛顿邮报的摄影师杰宾·博茨福德在林德尔进入白宫西翼之前,拍下了他的笔记。这位专职生产枕头的企业家,为总统开出的处方中有这样一句引人注目的话,“让卡什·帕特尔担任中央情报局特工。”

                 第六章 最后一站

        乔治亚州,自1992年以来就没有支持过民主党总统候选人,特朗普在这个南方腹地的败北,以及他对这次失败的反应,也会让美国参议院的共和党人付出代价。

        乔治亚,是特朗普的最后一站。

        在空军一号上,特朗普情绪不好。他很清楚自己不想回到乔治亚,但不知怎么的,他被请去参加了14日晚上的另一场集会。

        如果戴维·珀杜和凯利·吕弗勒,他为之助选的两名陷入困境的乔治亚州参议员,在第二天的决胜选举中失利,共和党将失去对美国参议院的控制权。特朗普不想让自己和乔治亚可能的失败有一点关系。

        飞机会议室的电视播放的是福克斯新闻频道,声音关掉了。屏幕上显示,他的支持者挤满了乔治亚州道尔顿的集会场地,特朗普的情绪好了点。

        “看那群人,”他若有所思地说。

        然后福克斯新闻转向了对乔治亚州国务卿布拉德·拉芬斯伯格的采访。特朗普讨厌拉芬斯伯格,因为他拒绝否认拜登的胜利,也不承认有关欺诈的笑话。

        总统的厌恶感又回来了。

        “多么可怕、无能的家伙,”他咆哮道。

        此前一天,华盛顿邮报刚发表了一份非同寻常的录音,记录了特朗普在电话中向共和党人拉芬斯伯格施压,要求他“找到”11780张选票,以推翻佐治亚州的选举结果。

        在电话里特朗普指控拉芬斯伯格有“刑事犯罪”。

 

        吕弗勒和珀杜,两位共和党的参议员竞选人,一直不顾一切地想让特朗普回到乔治亚州。他们支持特朗普在最后时刻提出的2000美元的经济刺激拨款要求,这对两位千万富翁保守派来说是一个大转变。

        为了换取特朗普在集会上的热情,吕弗勒做出了更大的让步。她同意和其他特朗普的支持者一起,投票反对16日即将到来的选举团结果认证,也就是乔治亚州决选的第二天。

        后来在亲特朗普的暴徒袭击国会大后厦,她改了主意。

        乔治亚的局势令人担忧。共和党建制派担心,特朗普对州高级选举官员的反复谴责会压低投票率。

        11月初和中旬的一系列电话中,参议院多数党领袖麦康奈尔试图让特朗普明白,乔治亚州的决选风险有多大。麦康奈尔的游说直截了当,毫不掩饰,他警告说,我们需要这些胜利来保护我们在一系列问题上取得的所有进展,包括特朗普自己的政治遗产,也在这些选票上。

        但是总统听不进去这些,他会立即打断与麦康奈尔的对话,大骂选举舞弊和他所谓的欺诈阴谋。

        飞机起飞前,特朗普听取了投票率情况的简报。共和党正确地预测了民主党将在乔治亚州的早期投票中占主导地位,但他们低估了民主党在15日当天的投票率。

        共和党人认为,选举日的90万名选民将使他们处于赢得第二轮选举的有利地位,超过100万名选民就赚到了。

        他们错了。

        特朗普日益壮大的国会阴谋核心小组,当天在空军一号上有一位高调的成员。与通常陪同总统的助手和家庭成员一起的,是最近宣誓就职的众议员马乔里·泰勒·格林,她因过去支持QAnon阴谋论,而在全国声名狼藉,她的选区包括道尔顿。

        同机的还有两位关键盟友,南卡罗来纳州参议员林赛·格雷厄姆和增长俱乐部主席大卫·麦金托什。麦金托什曾是印第安纳州国会议员,他是联邦主义者协会的联合创始人,曾在已故最高法院大法官安东宁·斯卡利亚手下学习法律。

        注,增长俱乐部是活跃于美国的保守组织,其议程重点是削减税收和其他使超高净值人士受益的经济问题。成长俱乐部的最大资助者是亿万富翁杰弗里·亚斯和理查德·伊莱因。

        他们围坐在会议室的长桌旁,坐在棕色皮椅上,服务员端上马卡龙,藜麦沙拉和烤鸡。格雷厄姆在乘坐“空军一号”时点了一份固定的甜点:草莓和奶油。

        当他们吃完后,特朗普走了下来,站在餐桌的主位,在飞行的大部分时间里,他都在那里和他们聊天。格雷厄姆和麦金托什在飞行前已经沟通了彼此的策略,试图让特朗普摆脱低落的情绪。

        麦金托什恳求特朗普全力支持吕弗勒和珀杜,他说,“看,如果他们赢了,你就会被证明是正确的。每个人都知道,如果他们赢了,你会因为把他们推向顶峰而获得荣誉。这将表明,在一场他们不作弊的选举中,共和党人会获胜。”

        特朗普显然有不同意见,“不,他们不会的,大卫。如果我们输了,他们会怪我的。但如果我们赢了,他们不会把功劳算到我头上。”

        格雷厄姆尝试了另一种策略,“总统先生,这事关您的遗产。”

        格雷厄姆坚持说,“我们必须赢得这些,这样民主党人就不能削弱你的遗产,从法院到经济政策,再到外交关系等所有问题上。”

        在飞行途中,特朗普一度将麦金托什拉进他的私人办公室,给麦金托什的私人教练签名,后者是总统的狂热支持者。麦金托什试图开启一场关于未来的对话,“总统先生,你知道,如果结果不……”

        特朗普打断了他的话,问道,“你认为我的胜算是多少?”他指的是,在选举后62天,自己获得连任的机会。麦金托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放平静一点,“情况不太好,先生。”

        特朗普表示同意,“是的,可能是这样的。”

        “总统先生,如果失败了,你还会竞选吗?”麦金托什问道。

        特朗普的回应罕见的低沉,而不是他一贯的强硬和刺耳的姿态。

        “是的,我正在考虑这个问题,”他说。“但你知道,我又要老四岁了。”

        在道尔顿,当李·格林伍德的《上帝保佑美国》响起时,特朗普和妻子走上台,指着舞台,微笑着,挥手并鼓掌。在这种场合他得心应手,观众都疯狂了。

        特朗普在乔治亚州的集会结束后不到48小时,民主党人拉斐尔·沃诺克牧师和前纪录片制片人乔恩·奥索夫都赢得了胜利。

        共和党人最终失去了对参议院的控制。

                             尾声

        特朗普说得对,每个人都会责怪他。

        毕竟,他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来打击人们对投票系统的信心,向佐治亚州的共和党领导层开火,并对他失去的那些州耿耿于怀。他允许外来者和阴谋分子取代他身边的专业人士,助长了全美的不信任、愤怒和绝望。

        乔治亚,是特朗普表达立场的最后一站。

        他即将焚毁特朗普的政治遗产。24小时内,美国总统召集的暴力地面团伙,为了实施推翻选举的幻想,将冲上美国国会大厦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