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ND,2021 年 09 月 19 日)
鲁迅早期曾对中医有尖刻的批评,这让我大惑不解。直待年长后读《鲁迅全集》才恍然大悟。原来鲁迅父亲患病时吃的中药里, 竟然有 “一对原配的蟋蟀”等物,鲁迅以为这是瞎搞,不能治病。其父病故后,鲁迅迁怒于中医,不时口出恶言。据鲁迅所述,其父应患有肝硬化或肝癌,死于1896年。这种病治之不愈并非医之过,因为直至现在仍然是不治之症,更何况一百多年前。使用蟋蟀治病确实十分怪异,极少有人使用,所以这段经历常被人嘲笑,用来说明中医何等荒谬。然而现代药理学的研究结果表明,蟋蟀含有“蟋蟀退热素”,可以退热,并能扩张血管,降低血压,被认为是利尿剂,且含有较高剂量的谷氨酸等,理论上谷氨酸可用于治疗肝昏迷。但鲁迅父亲的肝腹水和肝昏迷,现在仍无药可治,唯有换肝。正如镌刻在特鲁多医生墓碑上的那句名言:“有时是治愈;常常是帮助;总是去安慰。”从鲁迅的著作中看到对多名医生的尖刻批评,但并没有记载医生有什么严重的出格行为,也没有记载当年存在着紧张冲突的医患关系。鲁迅对当年为其父亲治病的诸医生,极尽挖苦丑化之能事,实在是有失厚道。
鲁迅生⻓的周家曾经谋划科考行贿舞弊,这在任何国家、任何时代都是不赦之罪,按清律当斩。鲁迅祖父获判“监斩候”,相当于现在的“死缓”,经变卖家产多方打点,七年后出狱。值得注意的是,这不是个别人的行为,而是周家一众亲友共同的谋划,是“窝犯”。鲁迅的父亲也在此案中与他自己的父亲沆瀣一气, 遂被革去 “秀才”功名。可以想像当时周氏家族的环境已经肮脏到何种地步。鲁迅父亲死后,孤儿寡母在周家饱受欺凌,生活困顿,遂愤而离家,摒弃科考,降格以求,投奔南京水师学堂,是年17岁。周家当时乌烟瘴气,充斥着妯娌勃谿,叔伯算计,吸毒抽鸦片,姨太太闹事等狗屁倒灶的事情,且恶劣家⻛貽害后代。
1924年,年已43岁的鲁迅和弟弟周作人发生冲突,由叫骂进而武斗,鲁迅拎起瓷砖枕头甩将过去,周作人抓住铜香炉砸将回来,这次斗殴鲁迅落败,头部受伤。这是十分稀罕的事情,两个40多岁的大学教授居然演出全武行,诸位不妨看看自己学校、自己的亲朋和邻居,哪里会有这般事体,在中国的百年教育史上,我⻅过的记载仅此一例。鲁迅夫人许广平将责任归咎于周作人的太太,为鲁迅推卸责任,是大大的不当,男人是 应该有担当的,打架的是周氏兄弟,岂能诿过于女人,留人笑柄。
鲁迅在周家的经历与遭遇,对其思想、人格与性情的养成有莫大的关系,也成就了他的独立特行,世所无双。
鲁迅的骂人是他的一大特点,骂的人数之多、涉及的领域之广泛,世所罕⻅,无人可出其右。在1925年发表的《华盖集•五》中有一段话:“
苟有阻碍这前途者,无论是古是今,是人是鬼,是《三坟》《五典》、百宋千元、天球河图、金人玉佛、祖传丸散、 秘制膏丹,全都踏倒他。”。在这短短的几句话中,鲁迅的骂涵盖了汉唐宋元,上下千年,图腾宗教,典籍医药,毫不讲理,当然最终也只能是沦为废话。这也暴露了作为思想家的鲁迅有不健康的思想倾向,这段话可谓是“怀疑一切,打倒一切”的典范和先驱,无论是在当时或是后世,对于青年人都曾产生过不良影响。鲁迅胸中为何装着这么多的气与恨,是常人无法理解的。直到今天,被他喊叫着要打倒的这些东⻄,不仅没有被打倒,反都成了国宝。
他骂人还有一个特点是,往往是张口就骂,不负责任。譬如:他痛骂中国的方块字,说 “汉字 不灭,中国必亡”(1936年10月•答救亡情报访员),请注意,鲁迅是1936年10月19日逝世,也就是说,他在临终前仍然咬牙切齿,诅咒汉字,大有死不瞑目的态势。可是他自已一辈子都在读写方块字,并以此赚钱谋生,须臾未曾停止。我曾经把这句话告诉给一些年轻人,他们都痛骂这是汉奸言论,根本不相信是鲁迅说的,待到后来查实后,对照官方宣传中的鲁迅,一时难以接受。文字改革本是学术问题,但鲁迅在这里谈的并非文字改革,而是恶毒咀咒,实在是欠妥当。因为这段话太过无理,后世一些鲁迅的追随者千方百计为其涂脂抹粉,制造借口为其脱罪,所谓“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然而,白纸黑字铁证如山,纵然舌灿莲花,岂能指黑为白。鲁迅的功绩,昭然于世;鲁迅的不足,同样尽人皆知。还他的本来面目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一定要弄虚作假,吹嘘成高大全呢?
他骂中医,1922年在《呐喊• 自序》中说“中医不过是一种有意或无意的骗子”,这篇文章因为曾被选入当代中学语文课本而变得十分有名。但他自己以及家人却不时服用中成药,且边吃边骂。一年后他在 《南腔北调集·经验》中却又写道:“古人所传授下来的经验,有些实在是极可宝贵的,因为它曾经费去许多牺牲,而留给后人很大 的益处。偶然翻翻《本草纲目》,不禁想起了这一点。这一部书,是很普通的书,但里面却含有丰富的宝藏。自然,捕⻛捉影的记载,也是在所不免的,然而大部分药品的功用,却由历久的经验,这才能够知道到这程 度……大约古人一有病,最初只好这样尝一 点,那样尝一点,吃了毒的就死,吃了不相干的就无效,有时竟吃到了对症的就好起来,于是知道这是对于某一种病痛的药。这样地累积下去,乃有草创的记录,后来渐成为庞大的书,如《本草纲目》就是。” 他的这段评论大抵还算公允。所以,鲁迅骂中医的事情并不可过于较真。
鲁迅去世当月,他的母亲便说:“大先生(指鲁迅)所以死得这么早,都是因为太劳苦,又好生气。他骂人虽然骂得很厉害,但是都是人家去惹他的。他在未写骂人的文章以前,自己已气得死去活来,所以实在是气极了才骂的。”(北平《⺠国学院院刊》第七期,1936年11月3日),鲁迅在被压迫、被围剿中反抗和还击,向黑暗与腐朽投出匕首,成就为大文豪和思想家,彪炳⻘史。但本文的话题却并非跟着官方的调子,对鲁迅歌功颂德。本篇短文侧重于指出他思想中的消极因素,这本是一般人迴避的话题。
鲁迅对生物医学领域知之甚少,他对中医根本是⻔外汉,⻄医的知识也是少得可怜, 只在医事学校读了一年的基础课,于第二年即退学,应该算作尚未入⻔。 况且1904年 时的⻄方医学,尚在十分落后的阶段,当时的治疗手段十分有限和粗糙,仍然是粗暴的放血和泻盐,那时连磺胺药和抗生素也没有,若以治疗的效果和范围而言,那时还真不如中医。鲁迅说像他父亲那样的病人,当初如果有⻄医治就好了,这只是他自己的臆想,暴露了他对⻄医的无知。他父亲的那种病,⻄医无法治,不仅100多年 前不会治,直至现在,世界医学界仍然将其列为不治之症。鲁迅这般不科学地吹捧⻄方医学和打压东方医学,都是缘于他对这两⻔学科的无知。鲁迅20岁前后曾在南京路矿学 堂读书两年,对于工程学科有入⻔的知识, 大略相当于现今的二年制中专学生水平,在慈禧太后掌权的1902年,已经算得上是难得 的小知识分子了。鲁迅的成就主要在文学与思想领域,是著名的大文豪,是有“⺠族魂”之誉的伟大思想家。但他不是生物医学家或科学家。像他这样的大人物,在自己不熟悉的领域信口开河、评头论足,也照样会洋像百出,贻笑大方。
鲁迅骂汉字、骂中医的事情必须要理论清楚。鲁迅不同于那些在自己学科领域里一事无成,却长期混迹市井,惹事生非,从中渔利,表露的是一小部分小知识分子身上的轻浮恶习。须知,世界上绝没有真正的科学家对自己不熟悉的事物妄加评论。近百年来,从民国算起,凡自己号称“科学家”,打着科学的旗号全盘否定中医者,无一人曾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内认真工作过,他们在自己的学科领域内无所建树,于是打着“社会活动家”的旗号四处招摇,并以此来博取名利。 鲁迅是有伟大成就的人,但他对医学或科技仅知皮毛,他在这些领域只能算做一个小知识分子。他信口开河的批评常常被人利用,并让年轻人无所适从,所以必须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以免混淆视听。我写的只是一篇小文章,用意抛砖引玉,不可能对鲁迅进行全面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