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June 15, 2016

明史:反思文革?

(CND,2016-6-15)

 2016年5月16日是中共中央发出开展文革的《5-16》通知50周年。50年对于个人,知天命到中年。对于普遍的历史,那只是短暂的一瞬。对于中华民族,这一页翻得太快,以至于措手不及没有准备。文革40年祭时,很多人只是重复巴金的话,不能反省的民族是没有前途的。转瞬10年,反省忏悔的广度和深度在哪里?

 文革是举世无双绝无仅有的最暴力的颠覆悲剧。文革是人类历史规模最大波及人口最多的政治罪恶行为。文革是中共最肮脏的纪录之一。
谁来反思?用什么反思?
文革还不可能得到深刻反省;现在不能,不久的将来也不能。文革的深刻反思要有全世界的反馈,有历史的沉淀。那绝不是当下可以作到的。现在可以作的就是原原本本记录每一个细节每一笔悲剧。40年来网上和海外这些无价的记录,将留给后人,留给历史,留给世界来裁判。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世界不同领域的探索者曾试图深究文革的起源过程结局。因为没有第一手资料和本身的局限,所得成果有限。而中共本身对文革的反省更是为了保住政权而采用的实用权术,完全没有丝毫的诚意。
一切依然处于政治垄断下。政治就是为了保党保政权。领导2013提出不能用前后30年互相否定。舆论哗然。然而人们非常健忘。当年邓小平打的是同样的牌。邓首先否定文革;然而很快就偃旗息鼓,不再提否定文革。典型的白猫黑猫抓老鼠的实用。 11届3中全会的决议提到是毛泽东的错误和被反革命集团利用才有文革。这个结论是否经得起推敲?当时就很招“妄议”。如此结论岂不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因为党的神主牌是毛。毛亲手建立的全部体系是中共政权的基石。没有这个基石,党就不复存在。而文革是毛泽东全部理念实践权术的集大成者,是毛的顶峰。这个顶峰下面的整座大山是中共及其政权。文革也是全党的巅峰,是党内各派势力长期丛林惨斗的总爆发。以阶级斗争为纲暴民起家的党,又怎么能“改正自我缺点和错误”?目前的治国秘笈是收拢左中右,完全照搬西汉董仲舒的通三统:无论毛邓习哪一时期的派,围我转为我用就是中坚精英。如果真是反思文革彻底检讨,岂不抛弃了左派文革派一大批基本盘?
文革结束了,一切都没有变。尽管人们翘首以盼新天地。为了说明这个观点,有2个真实的记录。文革后清理干部队伍,中央要求文革参加造反的3种人一律不得重用,一律打回原职务。孔丹等太子党上书中央,要求甄别,要求对其中的革命后代不能歧视。上书信受到王震的重视,专门接见孔丹,告诉孔丹信将转呈政治局。以后中央就有了区别对待3种人的新文件。于是文革造反的太子党,得以升迁高居要职。其实孔丹给中央写信事先受到高层暗示,上书中央得王震接见不过就是个局。那时的中组部,各省市组织部,是建党以来经历的最繁忙的时期。一方面要安排老干部,一方面要安排新上来的太子党红二代们,确保第3梯队的任职职务。
第2个真实是一位学术权威对哥哥诉苦:文革结束后配给自己的助手,负责自己医疗保健的小组成员,都是文革中殊死斗自己的造反派。处在另一个直辖市也是学术权威的哥哥说,他的新助手也是曾死整自己最凶的文革造反派,这都是党的安排。那时的国家教委,科委,卫生部的人事部门和中组部一样,保各类太子党红二代接班人的职务,殚精竭力唯此为大。
那些当年的第3梯队们,助手们,亲手参与了文革,又亲自享受了文革后的平稳过渡。50年后的今天,都已经功成名就。文革造成全国人民不堪回首,是人类历史最黑暗的纪录;但同时文革又造成他(她)们的个人政治崛起,是他(她)们的踏脚石。他(她)们对此怎么会对文革有丝毫的反省忏悔?这难道不是和文革同样令人不寒而栗的事实?
11届3中全会对文革的结论已经成为党的决议。连邓小平后来都强调那个决议太局限,嘱咐后来的领导在他们那一代之后重新评价文革。就连这样局限地评价文革的11届3中全会决议,目前国内只是蜻蜓点水地提及。局面倒退的这样的地步,还怎么反思文革?
文革是赵家人的专利。赵家人内部可以有斗不清的家务。但这并不意味赵家以外的人可以登堂入室。阶级斗争的口号虽然不再被提及,然而以阶级斗争为纲严防敌对势力的红色底线这个基本框架,在文革结束40年来, 没有丝毫的变化。
全是算计。如上面提到的孔丹。又例如王光美真情邀请毛家人饭局。毛家人欣然允诺。谁都不输。舆论认为王光美此举为了党的团结。其实是为了给刘源升迁扫清路障。身为国家主席党内二把手却被毛凄惨迫害。刘源说亲生父亲的错误是没有阻止文革。薄熙来的治理重庆可算是步步算计心机极深,到了政治上霸气侧漏的地步。全面遗传自文革的唱红妖风不是虚晃,是建立霸业的基石。太子党高干子女的灵敏政治嗅觉和高超手腕,完全来自红色基因。
保党,保政权,需要精准的政治算计。
一切都在资源垄断下。文革博物馆,全国建了几个,但,最后都因种种原因而终结。但凡有关文革纪念物品的寻找,文革经历的人们的纪录整理,都被看不见的手,无所不在地控制。人们早就建议《一百个人的十年》应该出版下集,纪录写作出版的不可思议的花絮。即便这样的书也是12年前久远的往事。文革结束40年来全国上下有几本被允许正式出版的文革书籍?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互联网撬开顽石,显露出有识精英的深刻洞见。前面提过,这些无价的纪录,将留给后人,留给世界,留给历史来评判。
一切都在舆论垄断下。话语权的口径被牢牢地控制 。全国也不过只有一份《炎黄春秋》,发出反思文革的文章比照中宣部的口径几经修改。即便如此也完全遭到夭折。大河上下长城内外,统一的口径是,文革是“错误”,是被利用的“过失”。如果使用“罪恶”“浩劫”“颠覆”的词眼,就被认为是反党反政权。文革被宣布结束的40年来,没有哪一家媒体敢冒天下大不韪,稍有越界。但凡涉及文革,都噤若寒蝉三缄其口。80年代有过的伤痕文艺,被以后的舆论导向导得无影无踪。30多年改革开放使得全国人民集体遗忘,把文革遗忘得干干净净。这不能不称为改革开放取得的最辉煌成果。遗忘文革是党中央最求之不得的局面。
舆论界曾经或正在流行:文革是毛为了反对党的官僚主义,是反腐,是民主的实践,是老百姓整当权派,是新的启蒙运动。我可以很负责任地用真实证据证实,这些都是不同时期不同角度的高层放风,是有意为之的舆论导向。
今天的中国人忙于生活像房子车子孩子票子,然后纷纷‘走出去”,移民海外。对于50年前开始的浩劫,一概不理会。好像那是另一个星球另一个民族的遥远往事。这种麻木的状态,和文革本身一样可怕,是中华民族的梦魇。
不少文章在文革30年祭,40年祭,今天50年祭,提到文革直接受累的人口一亿(文革开始时人口7亿,结束时人口不足8亿),直接被害2千万人。这仅仅是官方1980年代 最初的数字。更深层的是文明文化精神和对未来的累及,是数字远远无法估算的。建议朋友们读读蒋祖权2016年2月的文章《文革对中国灾难性影响》。
一切都是利益。人们到了只认利益的时代。反思文革就会带来自身利益的削弱和消亡。这也是另一种功利之心的算计。
一切都是源自扭曲的畸形的民族性。文革是全社会的行为和/或心理参与的暴力行为。崇尚暴力是中华传统。文革的发起已经太久远。当年的红卫兵最年轻者也已经年过6旬。不少人喊叫反思文革的人们,并不是对文革有深刻的洞悉;而是认为自己错过了成为造反派头头,猛捞一把的机缘。他(她)们口头喊着反思,心里却恨不得造反。这是个普遍性的心理。神州从不缺少义和团式的暴民。这些人可能并没有行为上的暴行,但心理却无所不暴从来没有贵族化没有契约精神。乱世暴行的传统,使得对文革的所谓反思不过是借个由头发泄自我,从一个极端滚到另一个极端而已。
从一定程度说,正是这种民族性的恶劣,造就了发动文革的毛泽东,造就了助纣为虐的中央领导们。而毛泽东的嗜暴基因让他看准了他发动的文革烈火一定会燎原。专制的毛泽东和被发动的成千上万红卫兵造反派们,本质都是同样的。50年来,我们的民族性有哪些进化?
每到反思文革,过去总有很多的文革受害者口诛笔伐。谁是害人者?被害者本身就是加害者。文革颠覆了一切纲常伦理。
最近西方媒体在国内有个调查,发现很多同胞依然怀念文革时代。美联社称之为顽固的怀旧者。斯德歌尔摩综合症的病人,为什么如此怀念文革?政治垄断下的资源垄断舆论垄断,人们对现实的不满,只有以怀念来寄托。
反思文革,任重道远。
May 15, 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