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分两部分,第一,全球疫情情况。第二,欧美各国为啥不能抄中国作业的原因。
一、全球疫情情况
在回答为什么国外抄不了中国的问题之前,先例行放上三张表。第一张表是我国的境外输入型病例追踪表。从3月3日以后,境外输入就成为了我国的主要确诊病例来源。前期甘肃由于与伊朗之间的紧密联系,成为了最主要的境外输入型病例集中地。近期欧美各国华侨对于当地政府不能抄中国作业的现实极为不满,集中返回中国,一张机票动辄十万块钱也无法阻止华侨归国的迫切欲望,于是北京的相关病例增加得很快。
(国外输入病例追踪表,略)
第二张表,是亚洲三个代表性国家,新加坡、韩国和日本的病情追踪表。注意,这里的排序是根据防控程度从严到松进行的排序。
(新、韩、日新冠病例追踪表,略。日本仅为本土感染数据)
新加坡表面佛系,内部管理其实非常严厉,它执行强制性的隔离制度,一经违反就要承担严重后果。韩国相对而言更为佛系,轻症患者在家自我隔离,也不强制,韩国电视台没事就报道几宗轻症病例口罩都不戴就满街走的新闻,大家也就一笑了之。整体来说,韩国的防控措施就是一条:开展“间距保持一米运动”。就这么佛系的状态,韩国已经把新冠传播链给斩断了,3月15日韩国的新增确诊病例只有74宗,较3月5日的转折点518宗,降幅达到85.7%。而且韩国没有新的传播链出现,确诊病例全都是此前病例的亲密接触者。
日本相对比韩国更加佛系。韩国进行全面检测,会把确诊患者的亲密接触者全都拉过去病毒测试,日本干脆只检测重症。轻症患者或者已确诊患者的亲密接触者即便再想要检测,也要由社区医生经过详细检查后,认为重症风险很大,才会同意检测。注意,上面的数据表中日本的数据口径与本公号此前的数据有了变化,我剔除了钻石公主号以及撤侨等外部感染数据,只保留了日本本土的感染人数,以便让各位能更加清晰的了解日本的感染情况。在这种只检测重症的背景下,日本每天新增50名左右的重症病例,截至目前,数据依然保持稳定,还没有出现趋势性的变化。死亡率方面,日本的数据其实是重症死亡率,3%左右。一般来说,根据中国的经验,全体新冠患者中会有10%左右的患者转为重症,在重症中又会有10%左右的死亡率。日本将重症死亡率控制在3%左右,其实已经很厉害了,这也是日本式防控策略的基本逻辑起点:将有限的医疗资源全部集中用于重症患者,以降低死亡率。接下来看它是不是能维持住这种较低的死亡率吧。
我大中国国民目前对日本的态度是:它这种高度佛系的防控措施必然导致全国蔓延,重症患者将会因此暴增,让日本沦陷。日本65岁以上人口占比达到28%,新冠对老年多病人士又很不友好,因此日本其实是很容易出现意大利式的老年人患病死亡潮的。这种情况到底会不会发生,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然后是第三张表,欧美的确诊数据表,包括意大利、美国、德国和英国。这里的排序依然是从严到松的排序:
(意、美、德、英新冠病例追踪表,略)
意大利学习中国的经验,全面检测,封城禁业。当然了,它的封城力度不如中国的封城,它依然允许老百姓出去正常上班,不需要一天到晚呆在家里,同时它的禁业也只禁止聚集性商业,比如体育娱乐、酒吧游戏等行业。不过意大利的情况已经整体失控了,每日新增确诊已经达到3500宗的级别了,这是非常厉害的数据了。要知道我国在2月初的数据爆发期,每日新增数据也就是3500宗左右,而且也只持续了2月3日-5日的短短3天时间,就降到了两千多。意大利现在就是全世界的软肋,它的新增确诊数量占全球的三分之二左右。死亡率也高得吓人,在全面检测的基础上达到了7%!然而哪怕是这样了,意大利也不愿意全盘照抄中国的作业,也就是绝不愿意停止企业运作,一定要保持老百姓继续上班。关于意大利的超高死亡率的原因,我上周末听到了一个很有道理的说法,供各位讨论一下:目前意大利的平均死亡年龄81岁,这与意大利的65岁人士占比达到23%有关。而且,这部分老年人秉持传统的欧式礼仪:坚持亲面礼,每次都要亲左右脸5次以上。这就造成了病毒在更易死亡的老年人群体中迅速传播。
美国周末不更新官方数据,这事我真是无言以对。美国疾控中心看来是无论如何都要休假的,是绝不可能加班的。各位必须清晰了解的是:除了美国疾控中心上报给世卫组织(WHO)的数据之外,其它由各种民间组织收集的数据在口径上千奇百怪,总确诊人数超过4000的都有,很多都是使用数据爬虫,把疑似病例和检测病例全都加进了确诊病例里,因此一律不可信。在这个问题上,大家就耐心一点,等着世卫组织的官网数据好了,千万不要相信各种扯淡机构发布的扯淡数据。
美国从3月13日开始进行全面检测了。这是美国两党政治打出来的结果,川普哪怕再不情愿,也只能无奈接受。此外就没什么了。美国的防控措施总结起来就是暂停大型娱乐和体育活动,就没有了。它没有封城禁业,对确诊病例也不强制隔离,整体风格类似现在的韩国。但是有意思的是,美国在疾病防控方面除了宣布做全面免费检测之外,没有任何新动作,倒是在金融领域做出了令人震惊的举措:美联储今天宣布将联邦基金利率降至0-0.25%,并同时启动了7000亿美元的QE。这事简直让人莫名其妙。如果你美国已经开始了中国式的调控,让工厂企业全部停工,老百姓统统回家,那么在金融上跟着放大招,也可以理解。现在美国根本谈不上多重视,啥值得一看的疾病防控措施都没放出来,美国疾控中心甚至还坚持周末休假不向世卫组织提供官方数据(好吧美国疾控中心是全世界唯一一个周末不更新数据的机构,对此我无法吐槽),结果倒是在金融领域把子弹都打光了,把连续两年的加息缩表成果全都玩没了。这种搞法,如果说背后一定有啥合理的决策逻辑的话,我还真看不出来。
美国这两年来一直通过加息缩表降税的组合拳,力促美元和产业回流。老实说,美元确实大规模回流了,根据美国商务部的数据,2018-2019年,各大企业调回美国的资金总量大致是1.8万亿美元。然而这笔庞大的资金并没有进入实业领域,它们大都跑到股市去回购自己的股份了。也就是说,美国确实实现了资金回流,但始终没能实现产业回流,这就是美国股市连续上涨背后的基本逻辑。但是这笔回流资金对于股市并没有多坚贞,一旦有点风吹草动,它们就会夺路而逃,跑去买国债避险。这也是最近一年美国国债没事就遭遇资金疯抢的原因。现在把加息缩表这个力促美元回流的根本措施给取消掉,美国股市上涨的基本逻辑就没有了。对这事我实在是不好判断,还需要继续观察。
在这里我可以的提供的另外一组参考数据是:根据美国CNN进行的抽样调查,在去年年底前,有约3成外资企业曾计划将产能迁出中国,以免受中美贸易冲突带来的关税影响,但这些迁移计划基本上并未真正实施。而在今年3月初所作的调查中,已经有四成受访的外资企业确确实实的正在启动产能迁移计划了。这四成企业里面,有15%计划迁去东南亚,15%去墨西哥,10%左右计划回流美国。这种全新趋势是否就是美国在金融政策上突然180度转向的原因,目前还不得而知。再看吧。
德国和英国相比美国,在新冠防控上当然更加松弛。它们的思路类似日本,坚持只测重症,并且公开宣布了自己的思路:不追求消灭病毒,即使全体国民中的大部分都感染了,也无所谓,反正八成多的感染者都能自愈,自愈之后就有抗体,最终形成群体性免疫的效果。国家将有限的医疗资源拿来应对一成多的重症患者就可以了,压低死亡率。所以德国目前的死亡率低得令人惊叹,注意,它这是重症死亡率,只有0.2%,比整体1%左右的死亡率还低得多。日本、德国和英国的这种以“群体性免疫”为目标的政策,前提在于重症患者不在短期内大量爆发。
二、中国作业的代价
这一章,我们必须要回答那个最关键的问题了:为什么我国封城禁业的经验,欧美日韩各国都学不了?现在国家统计局发布了一二月份的经济数据,答案出来了:代价太大,超出了欧美日韩各国政府能够承受的极限。下面我将逐一列举相关数据,供各位保持持续的震惊。
首先是消费数据。2020年1-2月,我国已公布的15项限上商品消费额,同比去年同期萎缩25.8%,除了粮油食品项还有1.6%的正增长之外,其它14项全部萎缩。限上餐饮业今年1-2月的数据同比萎缩38.8%。考虑到1月份大部分时间还是能够正常营业的,这些萎缩主要是2月份单月造成的,这意味着二月份的消费几乎接近零。
(商品零售、餐饮增幅数据对比表,略)
注意,1-2月份消费萎缩幅度超过30%的商品项包括:服装、珠宝、电器、家具、汽车及建筑材料。这六个行业今年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了,剩下的月份,它们如果填不上此前的窟窿,那今年就相当于白干。
接下来是投资数据。今年1-2月份,投资同比萎缩25.7%,其中第二产业投资同比萎缩33.9%,房地产投资也萎缩了16.3%。这种投资的全方位萎缩是没办法的事,全国所有建筑工地都因为防疫要求停工了,一直到3月的第一周,复工率也没有达到6成。固定资产投资其实已经很久都没有增长性了,投资边际效应递减规律,早就体现出来了。2017年我国固投增幅只有5.9%,2018年下降到0.6%,2019年已经是-13.2%,现在全部工地停工,无疑是在投资下行过程中,又在背后被推了一把。接下来我国地方政府是否能真正启动“新基建”浪潮,真正促进投资恢复增长,还是一件需要继续观察的事。
(固定资产投资演变表,略)
房地产市场同样由于全面防控的原因而遭遇重创。今年1-2月份,商品房销售面积同比去年同期减少38.0%。现在对于商品房销售的禁令基本上已经放开了,并且已经有多地政府放松了调控,以求恢复市场活力。这些措施是否可以让地产市场迎来报复性购买潮,还需要进一步观察,因为我国商品房市场其实也已经处于缺乏上升动力的阶段了,2018年销售面积增幅只有1.3%,2019年已经是-1.3%。这事与老百姓借债加杠杆加得太狠有关,已经加到很极限的程度了。
(商品房地产市场情况表,略)
关于商品房市场,有另外一组值得重点关注的数据:二月份居民存款环比一月份减少1200亿,这还不算特别厉害,厉害的是,居民贷款二月份环比一月份减少4133亿。两者叠加,这就很难搞了。居民存款与贷款同时大幅度减少,这说明一方面居民的现金流情况在恶化,收入减少。另一方面,基层银行依然在要求借款人准时还钱。这是由于基层银行依然在考核坏账率和还款及时率指标,绝不会轻易放开延期还贷的口子。所以,如果接下来老百姓的收入情况不能迅速改善的话,可能会闹出比较大的乐子,出现商品房断供潮。对这种可能性,姑且拭目以待。
最后给出的数据表,是商品外贸数据。今年1-2月份我国出口同比减少17.2%,进口同比减少3.2%。出口萎缩程度远大于进口,于是出现了非常稀罕的情况,1-2月份我国在商品外贸上出现70亿美元的逆差,而去年同期是437亿美元的顺差。
(货物外贸数据演变表,略)
将这些数据合并在一起,就是我国在消费、投资、居民收入和外贸上的全方位萎缩。由于我国至今依然没有实现全面复工,3月份也还将延续这种同比萎缩的趋势,当然萎缩幅度会较2月份大幅放缓。对于这种数据,欧美日韩政府无疑是要极力避免的,它们的政府根本付不起这种防控成本。它们一定要尝试选择一种更加平衡的道路,既不让新冠病毒产生过大的危害,又不会过于伤害经济运行本身。新加坡的国家体量太小,这里不说它。目前来说,已经通过这种平衡策略取得成功的外国政府,就是韩国。日本的新增重症数据如果能够继续稳下去,坚持稳半个月的话,也算是成功。美国最终选择了韩国路线,德英则选择了日本路线。它们各自会出现什么情况,是失控还是在平衡中取得胜利,半个月内也就见分晓了。
且让我们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