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文摘,2023 年 10 月 28 日)
马恩粗鲁的言行
2017年,德国出版了一本小册子《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私房话》。现在我已经将它翻译成中文,即将在柏林出版。
这本书告诉人们一个信息,展示了马克思和恩格斯跟长期宣传完全相反的另一种形象。脏话连篇。值得注意的是,这些连篇的脏话,侮辱性词语,全都摘自他们两人的信件和文章,不仅有日期有出处,有的甚至连手稿原件都能找到。
在中国,从小学启蒙就展开共产主义教育,马恩是广受尊崇的集体偶像。在我们的心目中,曾经那么崇高、伟大,脱俗超凡。可是这类信件却反映现实中的马克思分明是一个“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的纨绔少爷,挥霍无度,父母被逼得苦不堪言,走投无路。
马克思对父母的态度和口吻都令任何一个有道德良心的人感到不安。对于恩格斯的家庭,他甚至公然写道:我起草了一个步骤周密的计划,去打劫你们家那老东西的钱财,因为我们已经穷得身无分文了。
书信往还之间,马恩两人对于工农劳动人民,口没遮拦,粗言谩骂,1852年马克思在一封信中写道:“比这一帮工人更加地道的蠢驴恐怕是不存在的。”
1845年恩格斯在《德国状况》这本书中描写农民是:“地球上最愚蠢的人类阶级,一个摆脱不了封建偏见,聚众盲动,时刻准备着宁死也不肯拒绝臣服的阶级,那个就像他们的父辈和祖辈在过去那样,称呼他们的主人为老爷,从内心俯首称臣,甘愿被蹂躏、被鞭打的阶级。”
马克思在给恩格斯的信中把李卜克内希称作“这畜生”:“……这畜生竟相信未来的‘民主国家’!明里暗里,心里想的,一会儿是君主立宪的英国,一会儿是资产阶级的合众国,一会儿又是可怜巴巴的瑞士。关于革命的政策,‘它’一无所知。(这里的“它”不是“他”,说的是前面的“这畜生”——译者注)
马克思和恩格斯两人竟有如此的恶劣行迹,还有惊人的污言秽语。不仅让普通读者瞠目结舌,而且共产党领导集团也觉得尴尬。书中提到梁赞诺夫被处死,原因也在这里。此人是一位俄羅斯学者,曾受列宁的委托,在欧洲民间广泛搜集马恩两人的著述和信件等遗稿。后来他被任命为苏联马克斯恩格斯研究院院长。在莫斯科,他组织青年知识分子举行马恩书信的朗诵会,让青年们瞭解马恩的生活经历和轶闻趣事。他搜集资料时,甚至跟著名的女革命家克拉拉·蔡特金在书信中谈到了马克思私生子的事情。蔡特金认为马克思的私生子确有其事。虽然这些仅仅是小范围的事情,却仍然惊动了斯大林。斯大林下令杀了梁赞诺夫,还命令说:“愚蠢的东西!把材料收好了,藏起来!”伟人们的生活细节怎么可以让普通群众一目了然呢?导师怎么会有婚外性行为呢?那还有什么敬畏感呢?无产阶级专政的社会,人民必须有足够的敬畏感。
共产党掩盖马恩的不雅言行
偶像们的生活细节不希望让人知道,更何况他们的恶言丑行,就更要竭力掩盖了。
在马恩生活的年代(马1818-1883;恩1820-1895),他们的著作出版并不多,发行量也不大。P8局限于《共产党宣言》、《资本论》(第一卷)、《法兰西内战》等单行本。直到
1913年才出版了马恩的一些通信。马恩遗稿书信,多集中在德国和荷兰的社会民主党人手中。到了1917年俄羅斯十月政变以后,在列宁领导下的俄苏时期,才有了官方较大规模出版马恩著作的可能。1930年代,根据马克思晚辈亲属回忆,苏联当局支付高价收买了已知的马恩遗稿和书信,掌握了几乎所有的马恩材料。战后的苏联和东德开始全面整理马恩的著作。双方共同编辑,东德出版德文版,苏联出版俄文版,其它多种语文,包括中文版,则都根据俄文版进一步翻译而成。
马恩全集中也有掩盖马恩不雅言辞的现象。例如1862年8月8日恩格斯致马克思的信件中。原文为:
Falls wir nicht
die Kunst erfinden, Gold zu scheißen, wird schwerlich etwas andres übrigbleiben,
als daß Du auf die eine oder die andre Weise etwas aus Deinen Verwandten
herausschlägst. (有信件手稿原件为证)
中文译文应为:“如果我们发明不出屙出金屎的技巧的话,那么,除了你用这样或是那样的办法,从你的亲戚那里讹出一点钱来,就很难有别的出路了。”(对应词句是黑体字)。
俄文版中就把“屙出金屎”的脏话删去了。и если мы не придумаем способа делать деньги, то у тебя вряд ли останется другой выход, кроме как попытаться тем или иным путем добыть не-много денег у своих родных.
接着我们再查中文版,发现中文版也没有“屙出金屎”的脏话。这是根据已删节的俄文版翻译的。中文成了:如果我们想不出弄钱的办法,那你除了找一个门道试试从亲戚那里弄几个钱以外,也未必有其他出路了。
1956年非斯大林化以后,情况有所改善。
多年来,苏联几乎垄断了马恩的所有的文稿和材料,关于他们的信件和个人信息,多半都在1960年代以后才陆续出版。在这些出版物问世之前,马恩被塑造成了神圣、高洁、睿智、道德的神化人物。现在,苏联崩溃,柏林墙坍塌了。马恩的传记、手迹和相关的研究材料也越来越多,德国学术界也有足够严谨的学风;企图掩盖和洗白马恩真实面目的做法已经越来越困难。真实的情况已经多方面展现在人类的面前,人们可以冷静地反思马列主义了。
马克思的爱情诗歌及其文革趣闻
1950年代是中苏两国掩盖马恩劣迹,神化革命导师偶像最厉害的时期。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了一本《马克思的青年时代》女作者是谢列布里雅柯娃(图略)。
该书最令青少年读者瞩目的内容是爱情话题。文革肆虐的时期,人性和爱情成为社会的禁区。可是这本记述革命导师生涯故事的书却花费大量笔墨,描写了青年马克思与他的未婚妻恋爱的情节。书中没有如实地披露马克思挥霍无度、浪荡不羁的表现,却着重叙述了他对未婚妻狂热痴迷的追求。
燕妮,即使天地翻覆迷茫,
你比天空晴朗,比太阳明亮。
即使天下人把我淋漓诅咒,
只要你属于我,我都能忍受。
思念比天上宫殿还高,
比永恒的天地更久长,
比理想国还更美妙,
忧心似海,深胜海洋。
思念无穷无尽永无止境,
象上帝亲自塑造的一样,
你留给我的形象,
我永远无限向往。
你就是思念的化身,
思念两字犹未能表达深情,
可以说它象一团火,
永远不断燃烧我激荡的心。
在特里尔这座德国古老的小城,燕妮是名门闺秀,而且据传是艳冠群芳的花魁,马克思则自视风流才子,穷追不舍。马克思的家庭并非豪门巨富,父亲只是一名普通律师。马克思的过度挥霍,早已让他的父母不堪负担,叫苦不迭。唯一能能够扬长避短的是,他发挥写作之才,用浪漫缱绻的诗句,去赢取燕妮的芳心,击败小城内外的其他追求者。年轻人在热恋中自然是热情奔放,笔底生花。他不仅写了许多首副题皆是《致燕妮》的抒情诗,而且又千方百计地搜集欧洲各民族的爱情民歌。他把自己的情诗和多民族的爱情诗篇精心抄录,装订成册,编为《爱之书》一集和二集,然后又编了一册《歌之书》,奉献给比他年长四岁的燕妮。马克思果然马到成功,赢得了他的倾城之恋。燕妮答应跟他约定,等他完成学业后如约成婚。
爱情的表白,情感炽热,真诚而奔放,内涵单一,欠缺深沉,未必是什么传世的精品。他只有一首诗《狂歌》,曾在他们“青年黑格尔”派自办的学术刊物上刊登过。马克思的爱情诗歌,赢得了燕妮的芳心,却并未在德国的诗坛上发表,也谈不上艺术上的突破。不过是青年人在热恋中常见的青春表白而已。《马克思的青年时代》选录了一部分马克思的爱情诗歌,该书中文版出版于1959年。接下来的中国六十年代是一个文化枯寂的洪荒年代。马克思的爱情诗篇无意中变成了那个灰暗时代之中,唯一侥幸出版的爱情文字。文革浩劫1966-1976
中,下乡知青广泛地暗中传看许多文艺书籍,也包含这本《马克思的青年时代》。正值青春期中的下乡知青,惊艳马克思的情诗和浪漫故事,忍不住传抄这些来自欧洲的真实的情诗,以慰饥渴。文革时期爱情和人性话题都是绝对的思想禁区。凡是涉及爱情和人性的书籍,一概都是“毒草”,并被污蔑为黄色书籍。工宣队和专案组最喜欢查抄黄色书籍,却不料这类爱情诗歌的案子,竟查到了《马克思的青年时代》,好比大水冲了龙王庙,看到作者竟是马克思,只好张口结舌,不了了之。这也算是文革中小小的趣闻吧。这些都是马克思和党政宣传所始料未及的。
马克思的品行和学习成绩
据马克思故居博物馆介绍,马克思所在中学的校长维腾巴赫很欣赏他文章的思路丰富,高谈阔论。 马克思中学毕业的作文《青年选择职业时的考虑》也是这样。从宗教到人类社会,从人类幸福到自身完美。“人只有为同时代人的完美、为他们的幸福而工作,自己才能达到完美。”十七岁的年轻人敢说敢写,得到校长鼓励,还属正常。但是反观马克思的一生,他从未从事过工农兵的普通劳动,作为知识分子,编辑《新莱茵报》,编写《德法年鉴》,都仅维持一年左右。就连申请一个海关小职员的申请也因字迹潦草被拒绝。马克思脱离人群,缺乏起码的生存能力也是显而易见的。
即使在学生时代,他也不是品学兼优的学生。他的中学毕业作文只是全班第五(马恩全集该论文注释),他的高中文凭平均分数为2.4。仅属中上,在32名同学中排名第八。2021年卸任的德国女总理默克尔的高中文凭成绩为1.0,也就是全优。(德国学生凭此成绩申请大学,1分最优,分数越高越差。)波恩大学博物馆陈列的《强迫离校证明》和《学生记录》,说他“制造喧哗和夜间醉酒”遭禁闭,还因“携带军刀而被调查”。他的博士学位是在耶拿大学获取的。
马克思对燕妮的忠贞并不像他在诗中所写的那样地久天长。后来不仅有了婚外情,而且还闹出了私生子的丑闻。私生子的母亲,就是他们家里年轻的女仆,莲馨(图略)。
私生子的确认
马克思私生子消息的发现者(1962年)是荷兰国际社会历史研究所的档案学者布鲁门伯格。这个研究所本身就是左派社会民主党人创建的研究机关。直到1979年才归属荷兰皇家科学院。新版《马克思传》接受了这个私生子的说法,正式写入了传记。传记的作者、美國普利策奖获得者麦克莱伦David
McLellan 也是当今的左派教授和作风严谨的学者,他绝不是反对马克思主义的知识分子,而且近年来一直称赞中国的意识形态。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的中译本也没有删除相应的私生子内容。因为所有的证据已经确凿无疑。那些所谓反八卦的辩护者,出发点恰恰是变态的八卦思维。
1850年秋天,马克思夫妇想去荷兰的亲戚那里借钱。这个亲戚在马克思的父亲去世后帮助马克思的母亲管理遗产, 马克思想预支一点钱,以后继承遗产时偿还,却遭到了拒绝。出面去借钱的不是马克思,而是燕妮。正是在这次燕妮外出的期间,马克思却跟女佣莲馨卿卿我我,暗通款曲,越过了婚姻家庭的界限。九个月后莲馨分娩产下一名男婴,就是马克思与莲馨的私生子。现在可以查到的出生证上,父亲及其职业栏目空缺,婴儿的姓名是Henry
Friedrich Demuth昵称弗雷迪,也就是恩格斯名字的变体。为什么呢?因为这一意外的丑闻仍由恩格斯出面解决,他对朋友圈宣称这个孩子是他的儿子,还帮这个孩子找了一个寄养的家庭,倫敦的工人Lewis夫妇,由恩格斯出钱资助。恩格斯的这次援手,不仅挽救了马克思同燕妮的婚姻,也挽救了马克思在社会上的声誉。毕竟,一位向来义正词严的革命导师,忽然有了婚外私生子,对革命运动的形象打击太大了。
1900年左右,社会主义运动领导人中很多人都知道了马克思的婚外出轨绯闻。真正披露真相的是1962年。学者布鲁门伯格在阿姆斯特丹社会历史研究所的原始档案中找到了一封1898年9月2日,由露易丝·弗雷伯格写的一封信。她是社会主义理论家考茨基的前妻,曾是恩格斯晚年的管家,也是莲馨的朋友。(写此信时,燕妮、马、恩和莲馨都已去世)。信中说,恩格斯在死前的数日吐露了真相。弗雷迪是马克思的儿子。马克思的小女儿艾莉诺不肯相信。恩格斯临终前夕已经口不能言,仍在石板上写下了“弗雷迪是马克思的儿子”的字句,以进一步向马克思的小女儿艾莉诺证实无误。恩格斯要求人们在万一他被人指责对待男孩弗雷迪不公平时,才能释出这一信息。他不希望自己的名誉继续遭受诋毁;尤其是当年掩盖了真相,现在已经不再能对任何人有任何好处。而他当时的忍辱含垢则帮助马克思避免了家庭危机。燕妮是富贵名门威斯特法伦家族的大家闺秀,不顾家人的反对,拒绝众多富户青年追求者,选择下嫁马克思,并为了革命运动经历流亡颠沛和穷愁拮据,却矢志不渝;马克思的出轨和莲馨的怀孕生子给予燕妮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她坚决不能容忍留下这个男孩,也不准马克思关注他。
男婴弗雷迪完全不像纯日耳曼血统的恩格斯(白肤金发),却有一张犹太人的脸和一头茂密的黑发,酷似马克思。(女儿们常称马克思是摩尔人,因肤色较黑)
国际女权主义之母克拉拉·蔡特金曾经说过:
“弗雷迪太像马克思了!” 燕妮一生没有什么著作,1865年她留下了唯一一篇自己写下的自传。其中有一段写道:“1851年初夏,发生了一件我不想在这里详述的事情,虽然它增加了我和其他人的烦恼。”孩子的生日6月23日正是初夏。 马克思和恩格斯之间的信件也披露出非常明确的信息。1851年3月31日马克思给恩格斯的信件中写道:“……更具灾难性的是另有一件秘密,我将简要告诉你。但是我现在被打断了正被叫到我妻子的病床前。因此,你在其中扮演了一个角色的这件事我将留待下次再谈。”两天后,在另一信中马克思再次提及“我现在不告诉你该秘密的详情,因为既然无论以何代价,我都将在四月底拜访你,我必须离开这里八天。”不难想象,三四月份,莲馨怀孕已满半年,身体必已显形,无法隐瞒下去。三个人不得不摊牌说明原委。所谓“秘密”,应该就是怀孕的事。所谓“灾难性”意味着燕妮的愤怒冤恨和痛哭痛骂。自知理亏的马克思不得不经常到燕妮的病床前听候发落。马克思需要让恩格斯出面承担父亲的名义,信中又难以落笔,所以他决定到曼彻斯特去跟恩格斯面谈。后来恩格斯承担了名义,从此掩人耳目,瞒过舆论竟愈百年。所谓“你在其中扮演了一个角色”的说法,有人怀疑恩格斯与莲馨也可能存在暧昧关系,但是并没有进一步的证据。1850年秋,马克思跟莲馨发生苟合的时候,马克思32岁,莲馨29岁,双方都是精血旺盛,烈火干柴,如狼似虎,(而此时燕妮36岁)。
不幸的私生子弗雷迪
弗雷迪这个不幸的孩子,他在一个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走进了一个错误家庭。从1845年到1863年左右,马克思夫妇经历了祸不单行的噩梦岁月: 我们不妨看看,马、燕这几年的困境:
1845年 马克思 被通缉,被驱赶 从科隆到 巴黎,(莲馨被岳母打发来照料)
1846-48年 流亡到布鲁塞尔,
1849年 流亡到倫敦
1850.4 没有稳定收入,租房太小, 因欠房租被扫地出门,警察到场,多人围观,
1850 秋,燕妮虽又怀孕,仍去荷兰向亲戚借款,被拒绝。燕妮在外期间,马克思与莲馨发生性关系。燕妮从荷兰回家,一个多月次子(一岁)病死。马、燕,莲馨三个大人和三个子女(6岁5岁和2岁)才两间房。
1851.3 燕妮怀孕六个月时,莲馨的身孕已十分显形。无法隐瞒。本来此时正是燕妮需要莲馨照顾的时候。
1851.5,燕妮分娩,生下了苦命的弗兰西丝卡,这个女娃生时没有小摇篮,一岁时死时没有小棺材。燕妮还没有满月……
1851.6 莲馨也临盆产下了男婴弗雷迪。手忙脚乱,沸反盈天。燕妮无法容忍这个男孩要送走他,是势所必然。弗雷迪的命运已注定了。(当时燕妮还有个男孩埃德加尔,快五岁,不幸1855年病死病死。从此他们没有男孩。)
1851年春,莲馨怀孕暴露之时,在马克思给恩格斯写信,并准备跟他面谈的前夕,燕妮必定逼问莲馨,到底胎儿的父亲是谁。这不仅是承担名义的问题,更是一个现实的迫切问题,马克思的家庭太困难了,两间房,一个产妇和婴儿 ,已经难以负担,(仅仅隔了一个月)再加一个产妇和婴儿,没有一位家庭主妇能够忍受。这个私生子之父必须出面出钱(产妇和婴儿用费),另租房子安排母子,另请一名保姆来代替莲馨照料燕妮夫妇及其多个幼童。逼问的结果是,燕妮必须咽下所有的苦果,还不能哭闹声张。心灵的打击比清苦拮据更加沉重。
妥协的结果是,让恩格斯承认自己是孩子的父亲。马克思的小女儿艾琳诺成年后,一直都在信件和言辞中,只因弗雷迪的生活不好,而指责恩格斯待他不公。马克思不敢关注这个男孩,他太关注,必定会惹得燕妮把事情闹大。弗雷迪在工人家庭长大。后来成了机械工匠师傅,也曾是英国工党在当地的创始党员。1929年去世时,依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马克思。
如果弗雷迪不是马克思的儿子,如果跟莲馨相好的男人不是马克思,或者是菜市场的小摊贩,或者是面包店的小伙计,那纠纷就只是承认关系,承担经济责任和支付金钱的问题;犯得着燕妮“和其他人增加了许多烦恼”?犯得着马克思称之为“灾难性秘密”吗?犯得着让他赶往曼彻斯特央求恩格斯来顶替吗?犯得着告诉自家的三个女儿说“弗雷迪是恩格斯叔叔的儿子”吗?
德国舆论对私生子的看法
我们来看一看,德国的舆论界怎样看待马克思私生子的问题。德国共产党的创党女革命家卡拉拉·蔡特金就坚持认为:“我瞭解莲馨的男孩就是马克思的儿子,这是一个任何人,包括考茨基等党的领导人无法辩驳的事实。当然考茨基希望这个意外的发现不要公之于众,以免敌对势力向我们泼污。”
东德时期1949-1989
“马克思私生子”的问题多年都是东德共产党党政当局的烫手山芋。直到柏林墙倒塌之后,东德著名的马列专家、马列研究院副院长格姆柯夫Heinrich
Gemkow也自我批评式地承认,马克思应该是莲馨孩子的父亲(德国OXI杂志2018 1
23)。联邦德国则在1960年代就公开讨论了这个问题。著名的明镜周刊不仅嘲弄了马克思的预言并没有实现,而且也跟踪报导了记者关于私生子的后续调查。日本记者都月中七(明镜52/1967)发现了弗雷迪1910年的踪迹,英国记者David
Heisler(明镜44/1972)则找到了弗雷迪的后裔,文章题为《无爱的孩子》。
更为重要的是德国国家电视台ZDF在2018年制作了一部剧情记录片《莲馨·德穆特和卡尔·马克思》。这种记录片既有讲解和图文,又有专业演员扮演人物和史实。影片的主角不再是马克思,而竟是莲馨。片长88分钟。是涉及马克思的电视片中最长的。史学界和传记作者们发现,莲馨这个女人,在马克思夫妇的家庭里,实在太重要了。她跟燕妮原是主仆,后来成为闺蜜,然后又成为陪嫁丫环被送往马克思家中,成为保姆和管家,包揽烹调、账目和杂务,(外部环境由德语变为法语,后来变为英语),青年时期成了马克思的情妇,并生下男孩弗雷迪;燕妮病故后,帮助马克思小女儿整理文稿,马克思病故后,打理恩格斯的家政,并帮助恩格斯整理文稿,处理信件,把青春和生命都献给了马恩两家。莲馨在马恩两人的生活历史中留下了不可忽略的痕迹。影片专门介绍这位勤劳一生的睿智妇女。
史学家发掘出来很多真实的史料,尤其是莲馨的故乡城市,萨尔州的圣温德尔市,近年来更加掀起了莲馨热。地方志里发现了莲馨家村落的记载,历史档案馆中也找到了莲馨的出生户籍、教堂受洗、小学入学和经常缺课的记录。在小城里的莲馨·德穆特故居附近,还塑造了一座真人一般大小的铜像。铜像的特征竟然偏偏就是她怀孕期间身怀六甲的形象,提醒人们不要忘了,她既是女佣,又是家庭成员,还兼革命运动的秘书,更是情妇和孕妇的社会角色。
莲馨铜像(图略)
铜像除了大腹便便以外,她还凝神端详着手上的一帧照片,照片上正是她的男主人和情夫马克思。
影片有一个桥段则讲述了莲馨与马克思发生了性接触和孩子降生,以及燕妮不能容忍弗雷迪,让恩格斯把孩子送走的情况。
莲馨矛盾的人生
莲馨是一位非凡的女性。她的父亲是村里贫穷的面包房工人。莲馨是七个孩子当中的第五个。五岁上父亲就去世了。从小就尝尽了艰辛。她曾经上过小学,可是家里太穷,经常缺课,但是毕竟不再是文盲。十岁的时候,她不得不一再辍学,后来不再上学,到特里尔城里去做帮佣。可怜她自己还是孩子,就要张罗主人家老少的饮食住宿,打扫卫生……工作负担超过了一个小女孩的体能。到了十六岁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威斯特法伦男爵太太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家,从此她就成了威斯特法伦家中燕妮小姐的贴身丫鬟。威斯特法伦太太极有教养,更有善心,燕妮和家人都很善待莲馨。也就是在这一段时间,莲馨练习了阅读拼写,学会了下棋;燕妮比她大六岁,虽为主仆,她俩却形同闺中蜜友。1843年马克思跟燕妮结婚,莲馨并没有立刻相随陪嫁。燕妮原是闺阁小姐,生下孩子之后,立刻手忙脚乱,婴儿一旦生病,更加束手无策。马克思当时正面临通缉,不得不移居巴黎、布鲁塞尔,燕妮的母亲来信说,我把莲馨打发过来给你,这将是我给你的最好馈赠。从此不论马克思燕妮夫妇迁居到哪里,环境有多么险恶,莲馨都不离不弃,悉心照料。马克思流亡倫敦的初期最艰苦的十几年,入不敷出,贫病交迫,燕妮分娩七次,只活下来三个女儿。因为入不敷出,时时都需要莲馨精打细算,才能勉强维持。周末和假日,革命党的朋友们常来聚会,一同去郊外野餐,都是莲馨准备食品和饮料,既节省开支,又让大家兴高采烈,尽兴而归。大人小孩都叫她莲馨或者尼姆。马克思需要休闲的时候,她还能跟马克思对弈国际象棋。她的棋艺并非一般,有时候还能棋高一着,战而胜之。燕妮去世以后,本来燕妮整理马克思文稿和书信的事情交给了三女儿艾琳诺。其实,莲馨也参与其中。马克思病故以后,莲馨就搬到恩格斯的家里,帮助恩格斯打理家务。实际上也帮助恩格斯整理信件和文稿,特别是《资本论》(卷二)的残稿。她比一般的女佣更多能,实际参与了秘书工作。1890年莲馨因癌症去世。作为马克思家庭的成员,她也被安葬在马克思一家的墓穴旁边。她的本名“海伦娜 德穆特”被刻上了马克思的墓碑。
德国报刊曾经发出质问,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断言:“人剥削人和资本主义的出现,开始于家庭,开始于对妇女的压迫。”在对待莲馨的问题上,马克思做得怎样呢?
莲馨从一开始就带来了原来的主仆关系。燕妮和她既是主仆,又是少女时代的闺蜜,十分亲近。可是这个男孩降生了。两人之间增加了另一层妻妾同侍一夫的关系。从人权平等的角度来说,莲馨也是人,也是女人,也有爱情,也有母爱,更有亲情。不仅应该获得雇佣劳动的工资,也应该享有恋爱婚姻生养抚育的权利。马克思和燕妮为她着想过吗?给过她追求幸福的权利吗?她的活动范围极受限制,除了在市场匆匆购物之外,几乎都是在马克思的租屋里,做饭、洗衣、清扫,照料年幼的孩子。整天接触的唯一男性就是主人马克思,他的个性、缺点无不在她面前一一暴露。双方的年龄也相仿佛(32/29)。 发生性行为也是两情相悦所致。但是莲馨却忍受了极大的牺牲。不仅孩子不能由自己带大,而且在孩子来探望母亲时也只能在厨房逗留。莲馨和弗雷迪的故事完全跟美國黑人女奴及其与主人共同生下的孩子一样。她甚至不仅不能说出亲生的父亲,而且至死也没有听到三年后恩格斯临终前的真情吐露。马克思的三个女儿都进入私立学校,接受了中产阶级的上流教育,学会英法德意等多种语言,会弹钢琴;弗雷迪却在工人区里长大,成长为机械工匠而已。莲馨守口如瓶,弗雷迪至死都不知道父亲是怎么回事。恩格斯在莲馨葬礼上肯定了她对马克思家庭的贡献,除了在马克思夫妇墓旁安葬以外,莲馨几乎没有享受到任何社会平等的权利。马克思对全世界的劳动人民表达了深沉的关切,可是在私情发生之外,太少关注这位身边近在咫尺的普通女性劳动者,包括她的爱情和权利。
燕妮和莲馨的姓名音译辩证
长期以来,马克思夫人的名字Jenny, 都被译成燕妮。可是从近年来多部德国电视台拍摄的电视纪录片来看,所有的德文解说词和传记作者都读作杰妮。估计因为马克思夫妇后半生长期定居英国,对外交际主要是英语环境,所以大多数称谓都受英语影响,读作杰妮,实乃入乡随俗。但是按照德文的发音规则,Jenny发音为燕妮是正确的。所以本文仍沿用燕妮这个译名。另一个译名是马克思家庭的女仆Lenchen,多年来一直被译为“琳蘅”。无论是英语还是德语,都不应该如此发音,还加上草头偏旁予以美化,错上加错。经过仔细聆听,无论以她为传主的传记电视纪录片的发音,还是按德语发音规则,都是“莲馨” 更接近原始发音。她的本名是海伦娜,莲馨是海伦娜音转的爱称,德文中颇常见,不应一误再误。这里特别予以纠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