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November 22, 2022

黎蜗藤:美国中期选举或是全球“民主中兴”的号角

 (上报,2022-11-18

       美国上週进行期中选举,现在最后结果虽然没有出来,但随着民主党在内华达州的获胜,民主党在参议院已赢得至少50票。目前,民主党在内华达州的领先已经达到0.5%,而且随着剩下票数开出来,优势有望进一步加大,超出了0.5%的重点票门槛。换言之,共和党要挑战重点票也不可能了。因此,民主党已经稳赢参议院(副总统贺锦丽可以有打破平衡的一票)。更有甚者,在要进行加赛的乔治亚州,民主党也有很大的当选机会。现在民主党候选人就领先,第叁名退出也有利民主党,在两年前,民主党也是在加赛中胜出的。于是在参议院,得益于在宾夕法尼亚的翻转的一票,民主党还很可能比之前还多了一席。这有利于民主党不再受「中间派」民主党人,比如西维吉尼亚州参议员等人的牵制。

       至于在众议院方面,共和党议席停留在212席原地不动好几天,民主党议席则慢慢追上来。好在共和党后劲还在又拉大了差距。到笔者定稿时(1116日),共和党刚好达到218,控制了国会,民主党是210席。剩下还有七席,到最后,共和党领先优势很可能比现任的民主党比共和党的优势(这届是民主党领先9票)更微弱。无论如何,共和党只是惨胜”。

       共和党的优势可能是如此微弱,乃至即便共和党能控制众议院,现在的共和党众议院领袖麦卡锡能不能如愿当发言人(议长)还不一定。

       日前,麦卡锡通过了第一道考验,在共和党党团会议中赢了对手,再次连任共和党领袖。有些新闻媒体说麦卡锡已经稳夺议长宝座(假设共和党如愿以偿超过218席),这种说法是不准确的。议长是所有议员选出来的,不是多数党推举出来的,不是「多数党领袖」自然而然就当议长。举个例子,只要另一个共和党人在选议长时再出来挑战麦卡锡,而他又能得到民主党人支持,那麽只要在共和党内再拉几票,就足以把麦卡锡推倒。这听起来是很古怪的场面,但确实可能发生。万一如此,早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麦卡锡,很可能就要“以头跄地”了。

       在州长竞选方面,民主党早早就翻转了麻萨诸塞州和马里兰州(这两个州都是蓝州,但此前是共和党人州长)。重要的北方叁州(宾夕法尼亚、密西根、威斯康辛),民主党保住了州长之位。经过激烈的争斗,共和党翻转了内华达州,民主党翻转了亚利桑那州。在这两个关键州,打成1:1 的平手。但值得指出的是,在两州的州务卿选举中,民主党都最终获胜。州务卿是主管选举的人,民主党人控制这个职务意义不在州长之下。于是最终,民主党淨增两个州长席位,在州长中以24:26和共和党拉成均势。

       总而言之,共和党人高喊的“红潮”不但不在,就连“红色涟漪”也若有若无。在美国中期选举中,执政党在绝大部分情况下会在国会失利。民主党这次是现代历史罕见的好成绩,完全可以被认为是胜利的选战。

       民主党的这次胜利,是在总统拜登民望不高,而且经济通货膨胀几十年来最严重的情况下取得的,更为不易。

       民主党胜选的有三个关键。

                         首先,这是民主的胜利

       在选战最后关头,民主党最用力打的牌就是“民主危机牌”。这张牌在以前很少见,因为美国以前很少面对“民主的危机”。2020年,川普在落败之后不肯认输,大肆宣扬“民主党作弊”论,以致发生了以推翻民主选举结果为目的的围攻国会山“一六暴动”,震撼了美国人。众议院“一六委员会”调查过程中展示的资料更令人触目惊心,可以说,美国当时就处于“香蕉共和国”的边缘。更令人担忧的是,即便“一六暴动”证据如此确凿,即便“选举作弊”论过了两年没有任何经得起检验的“证据”,川普的势力依然强大,号召力依然惊人。“民主党选举作弊”的理论还继续在“川粉”中深入人心。川普在共和党初选中支持的“选举否定派”,又称MAGA党人,几乎所向披靡。这令这次中期选举成为美国现代最重要的中期选举,因为这是一次捍卫民主的斗争。

        美国的最大对手或许是中国俄罗斯,但美国的最大挑战一定不是它们,而是美国自身,美国如果不能捍卫本身的民主,不能克服民主在进步过程中的困难,不能走出民主的至暗时刻,就不能成为更好的美国,不能充分运用自身的资源,不能坚定自己的意志,不能捍卫盟友的利益,也不能成为世界的榜样;在和对手进行“最激烈的竞争”时,就会不可避免地失败,再也无法领导世界,也无法守护现行的国际秩序。

       令人振奋的是,在民主危机的严峻考验下,美国人民在中期选举中守住了底线。

       虽然很多MAGA党人在这次选举中跻身国会,但绝大部分都是在共和党稳赢的选区。在双方争持激烈的选区,MAGA党人几乎无一获胜。

       中间选民纷纷走出来对极端的MAGA党人说不,这是民主党胜选的关键。

       换言之,如果在共和党选情,传统共和党人去选也是会赢的,但在争执激烈的选区,传统共和党人的胜选就比MAGA党人大。从一方面说,很多MAGA党人挤进国会,确实对川普有很大帮助,但另一方面,那只能说是“川普在初选时的胜利”。

       到了大选时,川普和MAGA党人的“票房毒药”,是十足的失败。

       川普主推的MAGA党人自己素质都相当不济,看来都是赶鸭子上架;何况主张“拜登舞弊”而否认选举这种立场太极端。这是他们失败的重要原因。但话説回来,如果不是那麽极端,也不会做MAGA党人,也不会被川普看上。民主党人也看准这个机会。事实上,在初选中,有的地区的民主党人还採用了冒险的“帮MAGA党人打广告”的策略,以便在正式选举中,遇上一个较弱的对手。

       有的人认为民主党“帮忙宣传”的做法属于欺骗选民。其实,民主党打出来的大部分广告(笔者没有全部看过,所以保险些地说“大部分”),多是帮助MAGA党人宣扬他们的政见,而不带有“好坏的评价”,纯粹帮助他们扩大触及率,不算“欺骗”。也有人认为,民主党的做法很冒险。这其实夸大了“帮忙宣传”的效用,这些MAGA党人在初选中的优势都很大,民主党的“帮忙”最多算是锦上添花而已。最后结果也证明MAGA党人确实是“较弱的对手”。

       独立派选民对“否认选举者”的不满,在内华达和亚利桑那选举中都表现出来。这两个州都是争持相当激烈的州。最后,两个州的州务卿竞选,民主党人都战胜了鼓吹“否认选举”的MAGA共和党人。在内华达,州长选举中共和党人赢了,但州务卿选举却输了。州务卿就是负责选举事宜,人民的选择,清楚地说明瞭人心向背。

                       第二,捍卫堕胎权

       在捍卫民主之外,民主党的另一张最重要的牌就是堕胎权。美国堕胎权要去捍卫,全因早前大法官们推翻了1970年代的判决,让美国妇女拥有的堕胎权“得而复失”。

       客观而言,川普自己不见得是“生命权”(和堕胎权相对)的粉丝,但他的粉丝反对堕胎权,于是他也说反对堕胎权罢了。有人指责共和党建制派,说他们无缘无故搞了堕胎权判决,祸害了川普的选情。其实,大法官的决定完全是独立的,共和党建制派绝对没有办法去影响。因此,这个“锅”更加应该算在大法官上。当然,叁个保守派大法官都是川普和共和党建制派硬推上去的。而且在推上去的时候,他们对堕胎权的态度已经是舆论焦点。而且无论川普还是共和党建制派都乐见大法官的判决,如果说有什麽不满,无非是时间点不对而已。因此,川普和建制派都有间接责任。至于是川普多一些,还是共和党建制派多一些,再争论下去没有意义。

       推翻堕胎权判决完全是“逆历史潮流”的事。人的心理都是这样:从来没有拥有过某样东西,关係不大;但是先有了这样东西,再被别人抢走,就会更怨恨几倍。更何况,保守派大法官托马斯已经提出可能推翻其他六七十年代的判决,在保守派大法官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已经不能再当这些话是说说而已了。

       华人“川粉”常用中国政治圈的“无知少女”贬低民主党的选民基础。中国话语中的所谓“无知少女”,即无党派人士、知识份子、少数民族、女性。中国以前常要安插一些这样的人当花瓶,显示“均衡参与”和统战(现在习近平已经不再搞这套了)。在华人川粉嘴裡,是无产者(穷人)、知识份子、少数族裔、女性,同样带有贬义。让民主党的选民基础看起来是一个大杂烩。

       然而,美国是一个男女越来越平权的社会,女性在民主政治中佔了选民基础的一半。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庞大的板块,不是什麽拼凑在一起的边角碎料。

       诚然,不是所有妇女都支持堕胎权。但堕胎权问题却一定是最能动员妇女选票的利器。大法官此举,逼得女性选民只能走出来,首先对堕胎权判决说不,其次是让国会通过立法的方式保障堕胎权。可以说,堕胎权问题在“红潮不红”方面居功至伟。

                      第三,Z世代的登上舞台

       其实这些年来,民主党的选民基础在不断扩大中。以普选票而言,民主党在总统大选中已经连赢四届。华人川粉归咎于“民主党引入非法难民”。其实真正的原因是民主党抓住了青年选票。

       于是“无知少女”的“少”,应该说成「少年人」。民主党在年轻人中的支持度非常高,而且投票热情明显比十几年前的同龄人高很多。每过两年,取得投票权的年轻人都会多一大批。根据这个趋势,民主党的选民基础只会越来越大。

       今年选举,选出了最年轻的众议员,只有25岁。这是第一个登上全国政治舞台的Z世代。足以说明这个潮流。

       如果说,第一张牌是川普送的;第二张牌是保守派大法官送的,但归根到底还是川普送的;那麽第三张牌,年轻人牌,才是民主党持续优势的底气。

       共和党的出路,就是在民主的“少数族裔”板块中挖牆脚。现在少数族裔,特别是华人川粉最反感的“非法移民”最多的拉丁裔,正在出现“红移”的迹象。共和党用保守价值和宗教的因素去拉拢他们。以佛罗里达州为例,该州古巴裔众多,是共和党的铁票,但波多黎各和其他加勒比国家的族裔,以前都是民主党的铁票,但现在共和党加强了对非古巴拉丁裔的工作。佛罗里达州长德桑蒂斯获得大胜,这种因素佔了重要原因。

       无论如何,中期选举的结果为民主党人在2024年战胜川普打下强心针,在共和党中也掀起对川普的质疑。虽然川普依然继续宣佈参选2024年总统选举。但看来川普的民粹魅力正在淡去。因此,这次选举很可能吹起美国民主中兴的号角,这在全世界的捍卫民主的共业中,也是举足轻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