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November 26, 2020

王陶陶:特朗普的政治本质:最接近独裁者的美国总统

 (陶太郎微信号:wtt031660621220201125日)

   按:特朗普未能像希特勒那样搞成彻底的个人独裁,另一重要原因是他未能掌握笔杆子(主流媒体),亦未能完全掌握枪杆子(军队)

        本文主要阐述权力与人民的关系。

        记得2016年美国大选,我在参加美国老尚(一位旅美华人朋友)的节目时,被老尚问及特朗普假如当选,怎样才能掌握权力时,我当时不禁想起了阿道夫希特勒在1933年担任德国总理后巩固国内地位的诸多作为,基于那个范本,我回答道:

        “与希特勒一样,特朗普的权力根源来自最基层的人民,他入主白宫后的最大风险在于很容易与这些最纯粹的基层支持者远离,并被建制派所包围甚至控制,这会让他在政治上迅速衰落……他可以学习当年的阿道夫希特勒,每周都要到努力与最基层的选民互动,举行大规模的支持者集会,与人民共呼吸,同时不折不扣的践行自己对基层支持者的承诺,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进入白宫之后依然维系选民的强烈支持,并借助最基层的选民压倒建制派。”

        事实上,特朗普上台之后,恰恰是这样作为的。这位白宫主人一方面每月甚至每周都要到最基层的共和党选民中举行集会,与他们狂欢,不断拉近彼此的距离并强化信任;另一方面,当选之后,特朗普无时无刻都在努力践行或者装作极为努力践行他在选举期间对自己支持者的承诺。这是谁人的作为?这就是阿道夫希特勒在1933年上台之后的作为——一种效果惊人的现代群众政治权术。

        正是通过这一系列作为,特朗普四年来将大多数共和党选民直接抓在了自己的手里,最终确立了在共和党内部独一无二的政治地位,一个美国历史上从未有过如此强势的党内领袖——某种程度上接近党内独裁者的力量。

        说起来,要理解特朗普权力强势的根本缘由,就必须理解权力的结构与制衡。

        反过来说,就是理解什么是民主政治权力?或者说受制衡的政治权力?

        以美国选举为例,在特朗普之前,无论是共和党总统候选人,还是民主党总统候选人,他们基本都是政治大佬的推戴,乃是权力集团的代言人,而非主事人。

        譬如,麦凯恩是2008年美国共和党总统候选人,但他仅仅在亚利桑那州共和党选民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号召力,他在德克萨斯、佛罗里达、宾夕法尼亚等地并没有多少根基,更谈不上足够的影响力。这种情况怎么办呢?

        一般是这样的,共和党内在这些地区有影响力的大佬会发表公开声明,号召本地选民将对自己的认可在选举中转移到麦凯恩身上——即布什家族在德克萨斯号召当地选民支持麦凯恩,斯科特在佛罗里达号召当地选民支持麦凯恩,Toomey在宾夕法尼亚号召当地选民支持麦凯恩,就这样,通过这些各州有民望党内伙伴的支持,麦凯恩就拥有全国范围内的影响力。

        这样的总统,他的权力结构是这样的:总统得到地方大佬的支持,地方大佬号召自己的本地选民支持总统,总统对地方大佬的本地选民影响力很有限,他的权力是地方大佬联合本书的结果。这是一种分层次的权力结构,

        权力的本着资源人民是分散在各个大佬手中的,地方大佬都是真正的政治实权派,在政策上具有重大话语权,总统不可能不考虑盟友的意见。

        在日本的选举中,这种情况也非常明显,自民党的家族议员在本县市具有决定性影响力,他们的联合推举和背书最终缔造了首相人选。

        某种程度上,这就是西欧、日本和周代传统封建政治的遗留:诸侯(领主)支持周天子(国王),领民(属民)支持诸侯(领主),但天子(国王)对诸侯(领主)的领民(属民)没有权力关系。

        权力结构如下:

        总统——大佬——选民

        国王——领主——领民

        这种情况下,权力是非常有限的,因为最高权力者对最基层的人民没有足够把握,权力资源是分散的,离开真正掌握基层人民的大佬、领主的支持,最高权力者就会迅速失去影响力。

        但是,特朗普与以往历史上美国总统都不一样,通过四年多的经营,他对共和党基层选民有了直接的掌握,在大多数州,他的这种影响力可以直接越过地方大佬的背书,直达基层普通选民中间,这在过去是难以想象的。

        这样的情势,必然会产生一种后果。

        2016年总统大选期间,特朗普当前的马仔,共和党大佬GrahamRubio、罗兰、Gruz等无情地嘲讽特朗普,这显示了当时的共和党内部政治权力格局——到了2018年后,这些人基本对特朗普毕恭毕敬,即:由于特朗普掌握了基层的大多数共和党选民,即大多数共和党选民信任特朗普超过信任本地的共和党大佬,这就导致了一个后果,即原本分散在各个大佬中的权力资源,现在都集中在他一个人手里——这也意味着原本在2016年对特朗普不屑一顾的共和党大佬们,在2018年后逐渐对他屈膝拜服,成为他唯唯诺诺的应声虫。

        之所以会如此,不是因为这些缺乏骨气,而是因为,在2016年,这些人在本地基层选民的号召力尚能跟特朗普抗衡,但在2020年,这些人失去了这种影响力,他们在本地的竞选反而更依赖于特朗普的背书——唯一的例外是亚利桑那州的麦凯恩和犹他州的罗姆尼,前者被本州人民视为伟大的英雄,而这也是麦凯恩敢于直接正面对撞特朗普的原因——因为麦凯恩在政治上对特朗普的依赖,比特朗普对他的依赖更少,他依然有着自己举足轻重的政治资源。

        共和党制作的特朗普在基层选民中影响力的视频,犹如上帝在临(略)

        简单说起来,这种形势就是,特朗普通过四年的经营,挖空了大多数共和党地方大佬的政治权力根基和资源——本地本党选民对他超越总统的信任,原本亟需争取的盟友沦为了外表光鲜的政治空壳,不再具有政治资源和党内权力制衡的实力。

        2016年共和党的政治权力结构:

        特朗普——地方大佬——基层选民

        2020年共和党的政治权力结构:

        特朗普——基层选民

        在这种情况下,特朗普可以轻而易举地凭借基层选民的影响力压垮任何党内抵抗者,在汇集基层选民的力量面前,共和党内反抗者的一切权术、一切名头、一切身份都是不堪一击的——于是在2020年,大量建制派倒戈民主党。

        某种程度上就像1932年的阿道夫希特勒,当这位魔王直接掌握了德国人民的支持,越过了曾经的贵族、官僚和机构,将自己的政治力量深深扎根于最基层的人民,他就拥有了无可匹敌的威力。无论是总统兴登堡,还是党内反对者斯特拉塞尔,还是阴谋家斯赖谢尔,在他面前的反抗都是望风而溃——这使得他在国内政治斗争中完全不可战胜。

        说起来,相比于希特勒,特朗普未能成为大独裁者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美国社会尚未能够接受一个独裁者,或者说尚未做好抛弃选举政治的心理嬗变;另一方面,则是特朗普这人绝无阿道夫希特勒那样多年积累的政治历练和资源,无论是组织、人才还是理论都非常匮乏。

        而这,或许是当代人类的幸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