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事务》期刊网站近期登载美国知名时事评论家和作家法里德·扎卡利亚(Fareed
Zakaria)的文章称,美国出现新的“恐华症”危害极大,事实上,美国应鼓励中国在亚太地区乃至全球发挥更大的影响力。
文章摘要如下:
如今,美国两党、军方建制派和主要媒体达成了一个新的共识,即中国对美国经济和战略造成严重威胁,美国的对华政策已经失败,华盛顿需要制定新的、更强硬的战略来遏制中国。然而,中国带来的挑战与华盛顿精英危言耸听的描述并不相同,且复杂得多。在未来几十年最重要的外交政策议题上,美国正在作茧自缚。夸大苏联威胁的后果很严重,如今,夸大中国挑战只会产生更严重的后果。
新“对华共识”背后的假设
基辛格指出,自1945年以来,美国总是以极大热情参与了重大军事行动,且这些行动得到两党支持,但“随着战争的发展,国内支持开始下降”,于是,所有人都开始寻找退路。为了避免重蹈覆辙,美国应该花时间仔细研究新的对华共识背后的假设。
这些假设主要包括:第一,接触战略失败了,因为它没有“改变中国的内部发展和外部行为”;第二,中国的外交政策是美国利益和美国主导建立的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当前面临的最大威胁;第三,相比延续之前的做法,积极对抗有助于更好地应对中国威胁。
新两党共识的形成,是对中国重大且令人担忧的变化的回应。那么美国该如何改变政策来应对中国的变化呢?要制定有效的应对方案,首先要清晰地了解美国迄今为止的对华战略。新共识忽略了一点:自尼克松总统访华以来的近50年里,美国对华政策从来就不是单纯的接触,而是接触和威慑的结合。这种对冲战略确保了中国在崛起的同时,其权力受到制约,从而让其邻国感到安心。
说对冲战略失败的人缺乏历史眼光。今天,中国在地缘政治和军事方面是一个非常负责任的国家,投入了巨额资金支持国际体系。譬如,中国现在是联合国的第二大出资国,部署了2500名维和人员,比安理会其他常任理事国的总和还要多。2000至2018年,中国支持了联合国安理会190项决议中的182项,对那些被认为违反国际规则或准则的国家实施制裁。
中国拥有多大的政治影响力能被接受?
如今,中国的外交政策变得更加雄心勃勃和强势,中国军事建设的规模和设计方式更是表明,中国正在系统地实施一项长期计划。但是,考虑到中国的经济实力,其政治影响力达到怎样的水平是可以被接受的呢?如果华盛顿不先提出这个问题,就无法严肃地宣称中国的哪些行为越界了。
在未来10到15年内,无论从哪方面衡量,中国都有可能成为全球最大的经济体。前中国领导人邓小平提出“韬光养晦”的建议时,中国经济大约占全球GDP的1%。如今,这一比例已超过15%,一个强大得多的中国自然会寻求在地区和全球扮演更重要的角色。
不妨回顾19世纪一个崛起国家的历史,尽管其与今天的中国不可同日而语。按照今天的标准,1823年的美国是发展中国家,但在“门罗主义”影响下,美国宣布欧洲列强不能进入西半球。当时的美国与今天的中国不一样,但这个例子提醒人们,一个国家获得经济实力后,希望提高其在所在地区的控制权和影响力。如果华盛顿把中国为此采取的所有行动都定义为危险行动,那么将导致美国与国际格局的自然发展趋势相对立,陷入“修昔底德陷阱”。
中国并非自由国际秩序破坏者
对美国来说,应对中国这样一个竞争对手是一个新的、独特的挑战。自1945年以来,财富和声望不断上升的主要国家都是华盛顿最亲密的盟友,如德国、日本和韩国。而中国不仅比之前的崛起国家大得多,而且一直处于美国的联盟结构和影响范围之外。
迄今为止,西方在适应中国崛起方面的记录一直不佳。例如,世界银行等全球经济治理的核心机构仍是“美欧俱乐部”,美国和欧洲不愿向中国让步。中国和印度等大国被排除在全球机构的“前列”之外,这种旧秩序是无法维持的。中国必须在谈判桌上占有一席之地,并真正融入决策结构,否则他将单方面建立自己的新结构和体系。
对许多人来说,中国的崛起敲响了自由主义国际秩序的“丧钟”。然而,自由主义国际秩序从未像现在这样自由、国际化或有序。很难认定中国对这种不完美秩序造成致命威胁。不妨把中国与俄罗斯比较一下。俄罗斯在许多领域充当“搅局者”,试图破坏西方民主世界及其国际目标,然而,中国并没有扮演这样的角色。
应鼓励中国发挥更大作用
支撑新共识的最后一个假设是,与中国进行某种形式的持续对抗,将遏制中国在海外的冒险主义,并为其国内转型创造条件。鹰派战略的核心是,遏制中国将加速其崩溃,就像当年苏联解体一样。但中国不是苏联,不是建立在野蛮扩张和军事统治基础之上。美国面对的是一个文明、有着强烈团结感和自豪感的民族。
此外,美中两国之间高度相互依存。自2001年以来,美国对华出口增长了527%。2018年,中国是美国最大的商品供应国。数十万中国学生在美国学习,近500万华人在美国生活。最聪明的人聚集在美国进行最尖端的研究,美国从中受益匪浅。如果美国将这些人才拒之门外,将很快失去在技术和创新方面的领先地位。
美中两国正在竞争是不争的事实,且在本世纪的大部分时间里也将如此。问题是,美国是否应该在一个稳定的国际框架内与之竞争,而不是不惜一切代价孤立它。因为,国际秩序支离破碎、两极分化,政府限制贸易、技术和旅行并且加征关税,将会破坏繁荣,导致持续的不稳定,并引发大范围军事冲突。
更明智的美国政策应该以把中国变成“负责任的利益攸关方”为目标,鼓励中国在亚太地区乃至全球发挥更大的影响力。中国带来了全新的巨大挑战,但是如果华盛顿能够保持冷静,耐心地继续奉行接触加威慑的政策,迫使中国进行调整,同时自己做出调整,为中国腾出空间,那么,几十年后一些学者可能会写道:美国实施公开计划,旨在在全球范围内扩大和平、繁荣、开放和善治,这种马拉松式的战略取得了成效。
本文编译自《外交事务》期刊网站文章The
New China Scare: Why America Shouldn’t Panic About Its Latest
Challenger。作者:美国知名印度裔时事评论家和作家法里德·扎卡利亚(Fareed Zakaria);译者:沈凯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