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March 3, 2009

译文:难以量度的美

美是第12届柏林戴姆勒-本茨基金会(Gottlieb Daimler and Karl Benz Foundation)研讨会的主题。在马克斯-普朗克心理语言学研究所(Max Planck Institute for Psycholinguistics)主任沃夫冈·克莱因(Wolfgang Klein)引领下,与会的历史学家、研究文学艺术的学者、汽车设计师、数学家和律师,探索了“美可以量度吗?”这个问题。

艺术爱好者普遍认为,波提切利(Sandro Botticelli 1445-1510 意大利著名画家)画的维纳斯很美。然而,他们对其他艺术品的看法却分歧颇大,因为其美学判断可能相互冲突。价值判断因人而异,必然受时尚与时代的影响,这可以解释它们为何似乎一直未得到扎实可靠的科学分析。此次讨论会的主席、马克斯-普朗克心理语言学研究所主任克莱因说:“科学回避涉及价值与价值判断的东西,这决非偶然。这样一个讨论会是研讨这个问题的绝妙机会。”专家们在柏林阿登纳基金会研究院(Academy of Konrad Adenauer Foundation )研讨美的度量问题,是一次很好的聚会,是一种悠久的优良传统的延续。寻找美的度量公式的活动贯穿了整个人类的文化史。自古以来,哲学家和艺术家尝试用数字、度量单位和比率来破解这个秘密。他们多次获得最神奇的计算理想比率的公式,只是后来又抛弃它们。

美是否可以以数值度量并用公式来准确地表达,这个问题显然至今仍令人着迷。然而,这次柏林会议的讨论显示,现在出现了迥然不同的研究动机:例如,汽车设计师如何才能使汽车吸引买主?主审法官如何根据某个双方有争议的艺术品的美学价值做出裁决?数学家可否为美容手术提供设计漂亮面孔的公式?如何辨别某个乐曲中的优美乐章?

会议东道主、戴姆勒-本茨基金会主席普特利茨(Gisbert Freiherr zu Putlitz)表示:“美与(产品的)销售量直接相关。”这是探索这个尚未解决的重要美学问题的底蕴的一个很好的理由。然而除此之外,美及其可度量性问题,在许多方面还与人、环境和技术的互动有关系。这是该基金会20多年来感兴趣的主要专业领域。他说:“我们对这些美学结果的核心东西了解得越多,我们通过建筑、城市规划、景观美化和产品设计来塑造我们的环境时,所得到的益处就越大。”

无论美的普遍标准可能具有多大实际意义,人类虽然作出巨大的努力,至今尚未得到一个普遍适用、永恒不变的美的公式。黄金分割、体质指数、90-60-90(36-24-36英寸)的理想女性体形比例等,是这方面的优秀成果,但它们并未成为标准的规范。

克莱因认为,没有找到美的标准,不是因为美的公式不存在,更是由于没有采用正确的方法,“迄今为止我们一直缺乏对美学性质的经验分析,即像寻找支配自然现象的物理学定律那样,来寻找确定某个物体美学价值的科学方法。”

克莱因说,例如文学研究的对象之一,是许多人认为优美的文学作品。歌德的诗剧《浮士德》,里尔克(Rainer Maria Rilke ,1875~1926,奥地利诗人)的诗《豹》(The Panther)就是典型例子。他说:“我常常想,如何用经验证明的方法研究美学问题,无论是文学还是美学的其他表达形式。我想这里存在很多种可能性。”

勇于踏上寻求知识的长路

但为了探索美的设计原理,人文学者必须缩小研究目标。克莱因说,“他们往往专注伟大复杂的作品,然而在这里你必须从小的东西开始,不要试图马上解释为何只有少数人而不是所有人认为歌德的《玛丽安悲歌》(Marienbad Elegy)、贝多芬的奏鸣曲《热情》(Appassionata)或者伦勃朗(Rembrandt,1606-1669,荷兰画家)的名画《夜巡》(Night Watch)很美”,人们必须“看到这些原则的如何应用”于最简单的文本、声音序列和艺术形式;然而如同任何处理可变事件的经验科学,这种方法“费力、单调而烦人”,正是“许多人文学科的学者教授不喜欢的做法”,“但这是寻找决定我们美学判断的因素和规则的唯一途径”,这就要求艺术界的学者“勇于踏上寻求知识的漫漫长路”。

维尔茨堡大学(Wurzburg Univ)音乐研究所的康拉德(Ulrich Konrad)使用威尔第(Verdi,1813-1901,意大利作曲家)的歌剧(La Traviata)中的简短乐章,显示人文学科中这种经验研究可能采取的形式。他精心分析音乐中“优美乐章”的表现型(phenotype),一小节一小节地仔细地分析这些乐章中的和弦、弱音、节奏及其他乐曲要素,这些乐章使人浑身颤抖,激起令人愉悦的感情奔放,由此产生的心律加快和皮肤导电率变化,可用测量仪器记录下来。然而,到最后,甚至康拉德也未能说清楚,美学的神秘公式可能像什么样子。

克莱因断言,经验的程序特别好地适合于研究的不精确的或可变的领域,----那正是他企图使用严谨的科学要解决的美学问题的特点。“那不是偶然的,短语de gustbus non est disputandum----不存在有争议的味道,在讨论某个东西是否美时经常听到的短语”。他在这里指的是在争论美学问题时,习惯性的修辞克制。这几乎无助于解决个别例子的问题,但却是暗示某种特征:观点的极大相对性。

实验室里的美学

美还只是可能区别艺术作品与日常生活用品的许多美学品质之一,而且对接受者有某种影响。克莱因想要使用经验方法检视这些关系,“实用客观定义的方法,我们必须企图解释为何某篇文章对人们有某种影响,还具有可观定义的特征。”

戴姆勒公司设计总监Hans-Dieter Futschik很快同意,美学评价涉及一种个人因素的复杂联合。他负责保证驾车者觉得他设计的汽车有吸引力并购买它们。“为何人们觉得一辆汽车有吸引力,可以通过各种美学品质和其他超越物体的形式的因素的互动来解释”。

为了决定什么吸引可能的顾客,戴姆勒公司的设计师们只是依赖经验美学,使用各种测量方法,分析汽车的感情影响。Futschik解释说,设计研究的发现也在汽车设计中扮演一个角色。然而。对他们,最重要的推动力?是汽车诊所得到的结果,测试实验室,尝试参与者评估投放市场之前的汽车模型。Futschik总结若干测试结果的分析,说“这些判断显然依赖于汽车的若干不同的美学的和社会的特点,对观察者产生前意识的影响。”“大多数人对汽车模型的反应跟他们对艺术品的反应相似,直接,直觉,带有明确的价值判断,如我喜欢它,或我不喜欢”。

美的公式的执行,必然会激发出顾客的巨大热情,会成为圣杯(Holy Grail)而且不仅是对于Hans-Dieter Futschik之类设计师。来自各个专业团体的无数其他人会知道如何最好地应用这种公式。例如它也会成为律师的巨大需求。基尔大学(Kiel Univ)的法律专家夏克(Haimo Schack)在发言中说。“经过对美的判断”已经引起一些法官的一个真正的大难题,他们通常有任务,把明确定义的规范应用于某个案例。

“法律规范定义得越明确,个别法官的主观感觉影响某个裁决、因此给法庭带来随意性的风险就越小。”重要得是,“美丽的”和“美”这类词汇似乎没有成为法律词语?的标准。尽管如此,法官有时必须对美学问题作出裁决,尽管他们往往竭力避免做出美学价值判断。一个被毁坏的物体可能必须恢复其原有状态,不管其原先是美还是丑。受到版权法保护的艺术作品,在法律眼睛中,未必美丽,而只是个人的和有能力的,以某种方式激发人类的美感。

对于柏林自由大学的科学计算教授、柏林祖斯研究所(Berlin Zuse Institute)所长、数学家德埃弗哈特(Peter Deuflhard)来说,美的测量不是那么直截了当,他没有研究最美丽的算法,相反,他操作数字,几乎是真正地,因为他的一个研究组提供支持,为口腔及上颌面外科医生在计划手术和确定一个很有比例的面孔的尺寸时。

在外科医生用手术刀纠正某个病人的面部缺陷之前,德埃弗哈特及其研究组要计算如何使病人的面部在手术后显得最有吸引力。为了完成这个,对每个病人,他们必须重新研究问题,什么是构成一张漂亮面孔的因素。他问道:“黄金比例的分配原则是漂亮面孔的指令,还是第七个规定?”,介绍他必须考虑的一些问题。然而他必须找到一条公式,对所有病人都适用的,而且继续进行研究。“我应用一个数学家和一个物理学家的知识,探索艺术必须在这里提供的东西。”

数学家的沮丧

德埃弗哈特的目标是建立一个“标准目录,口腔及上颌面外科医生在计划手术时可以依据的。”然而,无论是古代的艺术和哲学大师,还是现代科学实验室研究的结果,都没有提供给他他一直寻找的测量原则。因此,他对此次会议的贡献,只是提供一个共同美的公式的拆解----例如对吸引力的研究结果,显示非常对称的普通面孔对男人和女人都有吸引力。对德埃弗哈特来说,这种关于普通面孔的吸引力的理论,来自心理学和美学的实验,没有为他的研究提供基础。

他并不相信这些试验的方法论,还指出,他们的解释存在明显的缺陷。他没有幻想地总结说:“我对寻找美的公式几乎不抱希望。”

然而,语言学家克莱因对此并不满足,他说“对于一种非常确定的现象,存在广阔领域的变化的这个事实,人人可以理解的现象,不可能成为不能进行科学分析的理由。”克莱茵的得出结论:“美,作为对各种美学价值,诸如魅力、优雅,的通用词汇,因此必然可以经验地确定,而且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测量。”

克莱茵认为,建立一门关于美的精确科学的时代已经来临,但预期会有来自他自己阵营的反对。他相信,特别是他关于对美的作品进行经验研究的建议,将遇到来自人文学科的反对。然而他依然希望得到他们的支持。因为尤其是专门研究文学、音乐和艺术的学者,对美的经验研究将需要他们,由于他们对其研究对象的深刻理解。毕竟这完全是一个具有不小社会重要性的问题,“如果不可能理性地讨论美学判断问题,我们就不再需要任何音乐、文化和艺术的批评家。”

(2009-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