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February 27, 2025

冯玉军:大炮没有在乌克兰得到的,嘴炮同样得不到!

 (来源:美国史教学与研究;2025-02-25

       俄乌战争爆发整整三年,世界呈现出一幅三体折叠式的复杂场景:

       现实时空中,俄乌战场高度胶着,俄方“闪电战”已成笑柄,骑虎难下,进退维谷。乌克兰人浴血奋战,不屈不挠,依然挺立。俄方在乌东的攻势已是强弩之末,进展微弱,损失惨重。乌军突入库尔斯克已达半年之久,让俄国人如鲠在喉;

       国际政治棋盘上,美国在俄乌战争上的政策全盘反转,川普团队的无知、无耻暴露无遗。他们不仅把战争的责任归咎于乌克兰,还抛开基辅直接与莫斯科媾和,试图迫使乌克兰向侵略者让步,甚至干涉乌克兰内政,要求提前举行总统大选。川普当局的所作所为无疑加剧了乌克兰战争的不确定性,给前不久已经走投无路的克宫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惊喜;

       在全球舆论空间,各种信息、观点泥沙俱下、真假难辨,各路信息战、心理战、认知战如火如荼。尽管环球同此凉热,但不同人群的价值观严重分化,立场针锋相对,无法达成共识。

       川普的倒行逆施让社会达尔文主义者难掩兴奋之情,因为在他们的内心深处,总是认为弱肉定被强食,强权压过公理。

       但这些人高兴得太早了。

       确实,美国的转向无疑将给乌克兰和欧洲带来巨大的困难。但苦战了三年的乌克兰会屈服于川普的压力吗?已强烈感受到“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欧洲会放弃对乌克兰的支持吗?

       我看不会。可以确定的是,俄国三年来用大炮没有办法在乌克兰得到的,川普用嘴炮同样得不到。

       我们看到,尽管泽连斯基及其团队在努力与川普团队寻求共识,避免惹怒他们,但在核心原则问题上没有丝毫的退让。

       我们也看到,今天的欧洲也不是当年张伯伦时代的一盘散沙。目前英国已经接手了拉姆施泰因援乌机制,欧洲国家正在给予乌克兰更多的支持。

       可以说,乌克兰人退无可退的抵抗意志、乌克兰军队在血与火中锻造出的战斗能力、欧洲的综合实力以及相互间的团结将成为维护欧洲安全的核心支柱。而试图出卖乌克兰并向俄国绥靖的川普及其拥趸们很快就会被回旋镖击中,遭受严重的反噬。

       现在对川普奉若神明的人也许忘记了,他们这些年一直在宣扬美国衰落,但现在,他们又认为川普可以让美国无所不能。他们在这急剧的反转之间没有丝毫的违和感,因为他们的判断是建立在情绪而不是逻辑、理性与良知之上的。如果说美国衰落,120日才是它真正的开始。

      俄国正在为川普带来的喘息之机而暗自窃喜,但这并不能解决它所面临的根本问题。俄国传统战略文化(与生俱来的不安全感、对外部世界的强烈敌视、对掠夺领土的无限渴望、寻求势力范围的地缘政治冲动以及东正教的弥赛亚思想等)至今仍然强烈地影响着它的世界观和对外行为。

       因此,如果俄乌战争不能以“公正的和平”的方式得以结束而是被暂时冻结,那么俄国对于外部世界的敌视会进一步发酵。也许过不了不久,当它积蓄了一定的力量之后,会对外部世界同时也给俄国自己带来更大的挑战与威胁。

       受伤的熊更加危险,俄国的影响力来源于它的破坏力。

       今后,俄国的核心实力已不再是军事,而是它的混合战争能力和“种蛊下毒”的高超手法。十几年来,它打着所谓“保守主义”的大旗(实质是populism, militarism imperialism),不仅借助甚至激化美国的社会撕裂两次把川普送进白宫,还继续在欧洲以及其他地方培植和收获它的拥趸。

       这再次验证了恩格斯的名言:

       “沙皇政府每次掠夺领土,使用暴力,进行压迫,都是拿开明、自由主义、解放各族人民作为幌子。而天真幼稚的西欧自由党人,直到格莱斯顿,都相信这一点,就像同样幼稚的保守党人对于官方俄国同时反复说的那些关于保卫正统主义,保持秩序、宗教、欧洲均势,以及关于条约神圣的空话也深信不疑一样。”

       “俄国外交巧妙地蒙骗了欧洲的两大资产阶级党派。它,也只有它,被许可同时既是正统派又是革命派,既是保守派又是自由派,既是传统派又是开明派。因此,这种俄国外交家对‘有教养的’西方所怀的藐视,是可以理解的。”

       同样,也不能小视川普的危害,不能只把他视为唯利是图的商人。

       川普的商业帝国离不开俄国资本的倾力扶植,他的思想观念形成离不开俄国deep state的长期塑造。他不是一个单纯的商人,而是俄国经营了几十年的一笔战略投资。如今,他已经成为了一名远超主人预期的代理人。

       川普的政治理念是集工业贸易上的重商主义、政治上的无政府主义和专制主义、社会文化领域的民粹主义、对外政策上的帝国主义、行事风格上的流氓作风的大杂烩,它散发出的怪味吸引了各种蚊蝇,获得了美国和世界多地的不少拥趸,也因此给世界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当前,世界正面临一个危险的边缘:川普在俄乌战争问题上要搞绥靖,跨大西洋同盟体系出现巨大裂痕,关税战将重创全球贸易投资体系。在川普冲击波之下,世界究竟走向何方还不得而知。

       尽管当前的世界面临巨大的不确定性,但要看到美国并非川普一个人的美国,世界也不仅仅是美国的世界,未来的世界取决于地球上的每一个人。重要的不仅是外部世界的变化,更是每个人心中的信念和向往。

       只有正义的和平才是持久的和平!

Sunday, February 23, 2025

英国作家内特·怀特笔下的川普

 (微信,2025-02-23,摘自《伦敦时报》)

       有人问:“为什么有些英国人不喜欢唐纳德·特朗普?”

       作家内特·怀特(Nate White)——一位口才犀利、风趣幽默的英国作家——写下了这篇精彩的回答:

       有几点原因浮现在我的脑海中:特朗普缺少一些英国人传统上欣赏的品质。

       比如,他没有任何风度,没有魅力,没有机智,没有可信度,没有同情心,没有幽默感,没有温暖,没有智慧,没有细腻,没有敏感,没有自知之明,没有谦逊,没有荣誉感,也没有优雅——而这些品质,奇妙的是,他的前任奥巴马却拥有得极其丰富。

       对于我们来说,这种鲜明的对比,以一种令人尴尬的方式突出了特朗普的局限性。

       此外,我们英国人喜欢幽默。而尽管特朗普或许显得可笑,但他从未说过任何带有讽刺意味的、有趣的,甚至是稍微风趣的话——一次都没有,从来没有。

       我并不是在修辞地夸张,而是字面意义上的:从来没有。

       这一点对英国人的审美情趣来说尤其刺耳:在我们看来,没有幽默感几乎等同于不具备人性。

       但特朗普就是如此。他甚至似乎不理解什么是一个笑话——在他看来,笑话就是一句粗鄙的言语,一句文盲式的辱骂,或是一种漫不经心的残忍。

       特朗普是个“巨魔”(troll,网络喷子),而像所有巨魔一样,他从不真正幽默,也从不真正发笑;他只会咆哮或嘲弄。

       更可怕的是,他不仅仅是在说些粗鲁愚蠢的侮辱性言论——他甚至是用这种方式思考问题的。他的思维模式就是一个简单的、低级的、以刻薄和偏见为基础的机械算法。

       在他的话语中,从来没有讽刺的层次,没有复杂性,没有深度,也没有任何细微之处。

       一切都浅薄至极。

       有些美国人可能会觉得这是一种“直率”和“清新的风格”。

       但我们不这么认为。我们认为,这意味着他缺乏内在世界,缺乏灵魂。

       在英国,我们传统上是站在“大卫”一边,而不是“歌利亚”一边。我们的英雄总是那些勇敢的弱者:罗宾汉、迪克·惠廷顿、奥利弗·特威斯特。

       而特朗普既不勇敢,也不是“局外人”。他恰恰相反。

       他甚至算不上是个“被宠坏的富家少爷”或“贪婪的资本家”。

       他更像是一只肥胖的白色鼻涕虫,一个享有特权的贾巴·赫特(Jabba the Hutt,《星球大战》中的肥胖反派)。

       更糟糕的是,他对于英国人而言最不可原谅的一点:他是个恶霸。

       然而,当他面对更大的恶霸时,他又立刻变成了一个爱哭鼻子的跟班。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些心照不宣的规则——一种基本的体面规则,而他违反了所有这些规则。

   他喜欢欺凌弱者,这是一个真正的绅士绝不会做的事,甚至连想都不会想。他的每一次攻击都下作无比,尤其喜欢针对那些脆弱的、无法还击的人,并且专门挑他们最弱的时候下手。

       因此,对于英国人来说,一个显著的事实令人不解又深感忧虑——有相当一部分美国人(大约三分之一)看到他的所作所为,听到他说的话,竟然会得出这样的结论:“是的,他就是我想要的那种人。”

       这让英国人困惑又痛心,毕竟——

       美国人本应该比我们更善良,而事实上大多数确实如此。

       想要看清这个人的缺陷,并不需要什么特别敏锐的观察力。

       这一点才是最令人困惑和震惊的:他的缺陷如此显而易见,竟然还有人选择视而不见。

       毕竟,无论是读他的任何一条推文,还是听他随便说上一两句话,都仿佛在直视深渊。

       他将缺乏艺术感本身,变成了一种艺术形式;他是卑劣之事的毕加索,低劣言论的莎士比亚。

       他的缺陷是分形结构——连他的缺陷都有缺陷,而这些缺陷又层层递进,无穷无尽。

       上帝作证,世界上从来不缺愚蠢的人,也从来不缺邪恶的人。

       但像他这样“愚蠢得如此邪恶,又邪恶得如此愚蠢”的人,确实极为罕见。

       他让尼克松看起来像个值得信赖的人,让小布什显得聪明过人。

       事实上,如果弗兰肯斯坦博士想要创造一个由所有人类缺点组合而成的怪物,他会创造出一个特朗普。

       而充满悔意的弗兰肯斯坦博士,则会紧紧抓住自己的一大把头发,痛苦地嚎叫:

       “我的上帝……我到底创造了什么?!”

       如果“混蛋”是一档电视节目,特朗普就是它的全集合集。

Friday, February 21, 2025

张鸣:川普的敌人

 (微信,2025-02-19)

有小朋友想让我谈谈川普,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就随便说几句吧。从川普第一次竞选总统时,我就对他很反感了,从竞选的方式,到新媒体上铺天盖地的谣言,都让我嗅出了一些极权主义的味道。尽管川普的第一个任期,表现还算节制,对共和党的建制派,对那些真正的保守主义者,还算客气,能听一点意见。但我依旧一直在批评他(注意,是批评),直到他败选时煽动民众冲击国会大厦,让我感到了愤怒。

也许是美国加上欧洲的左派,在进步主义的道路上走得太快,也太离谱,也许是手机互联网的新媒体时代,美国的传统媒体尽管在我看来,并没有太多的失信,但却被高度污名化了,加上科技狂人马斯克收购了推特,把这个庞大的新媒体平台,变成了川普竞选的机器,网上谣言风起云涌,所有的核实,都没有人信了。这样一个新时代,让人们还真的不大适应。总之,川普的第二个任期,竟然横空出世了。第二个任期,那些哪怕稍有异议的共和党人,也都被排除了,他找的人,竟然一色儿的马屁精,为他是从,才是川党的美德,这样的话,他就没有了起码的刹车装置,也听不到任何合理的建议。

作为一个做历史的人,我并不认为美国人不会犯错,美国人犯错,并不是第一次,一战和二战,美国都陷在孤立主义的泥潭里,久久不能自拔,尤其过分的是,二战在法国投降之后,形势那么的危机,孤军奋战的英国,到了至暗时刻,眼看要被德国潜艇卡住命脉,向美国购买五十艘老旧的驱逐舰,美国国会就是不批,民意也一边倒不支持英国。最后还是罗斯福总统用尽了计谋,让英国人出了大价钱,才拿到了这些驱逐舰。其实,明摆着,一旦英国倒下,下一个,肯定是美国。如果不是日本人偷袭珍珠港解决了这个难题,美国到底怎样选择,还不知道呢。

只是,当年美国人犯蠢的时候,还有一个明智的总统。而这一回,美国人却选出来一个被自媒体渲染成无所不能,救世主一样的人,可是,真实的这个人,是不是重罪犯,姑且不论,他的确是一个最没有常识,最固执己见,最狂妄自负的一个人,历史上罕见。更可怕的是,这个人毫无道德感,没有任何底线,完全罔顾法律,视法律为他行为的桎梏,一生经商,最大的成绩,就是钻法律的空子。

有人说,他不讲人权,不讲道义,但他在乎利益,美国的利益,一个总统,能为本国人民谋利益,也不坏啊。虽然,让美国再次伟大,原本就是一个脱胎于法西斯主义的口号,就算我们忽视这一点,单单从美国自身的利益上讲,川普上任一个多月的所为,能让美国再次伟大,让美国人民富裕起来吗?

川普政策的两大法宝,第一是加关税,第二是减所得税。靠无条件地对所有国家加关税,打贸易战,美国就一定会获利?你加,人家就不反制?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甚至一千的做法,从历史上看,没有一个国家能因此而强大的。经济学的常识,充分的市场经济,自由贸易,才是致富根本,也是美国立国的根本,谁不知道,在列强还沉迷于殖民掠夺的时候,美国就开始大力提倡自由贸易门户开放了。美国自二战以来,苦心经营了一个世界秩序,它做世界警察,提供公共服务,但美元的霸权得以确立,美国可以无锚印钞,从而使得美国的军事实力天下第一,各国的科技人才源源不断涌入美国,让美国维持了几十年的科技领先。美国的制造业,虽然因此而转移到了劳动力更加便宜的国家,而且,为欧洲,和日本韩国,承担了保护伞,这些,都是美国建立的秩序中的应有之义,也是美国霸权的必要代价。如果你要不再支付这些代价,不提供这些公共服务,那么,你的霸权也没了。人家不再依靠你,人才流、技术流、人才流和资金流,就会流向别的地方。漫说大家都不用美元了,就是有一部分回流到美国,这个通货膨胀,可就吓人了。减税不是个坏事,但你肆意撕毁协议,朝令夕改,让人们缺乏预期,从而吓走投资者,那么减税的意义何在呢?

更不用说,川普要用贸易战,威胁吞并加拿大,用武力威胁,拿下巴拿马运河,拿下格陵兰岛。对昔日的欧洲盟友,极尽威胁侮辱之能事,逼得这些盟友,欲哭无泪。短短一个多月,美国就从世界稳定的锚,变成了世界的破坏者,而破坏的,恰恰是美国苦心经营起来的秩序。

你说川普是个商人,但商人的行为,至少是有起码的经济理性的。他出卖欧洲,出卖乌克兰,为的,其实就是讨好俄罗斯,讨好普京。前澳大利亚总理说,他看川普见普京,就像一个高中生看见崇拜的球队队长。是的,就算你川普崇拜普京,作为一个商人,那国与国的交道,也得看利益吧?你逼乌克兰签一份出卖矿产资源的协议,虽然缺德,但还能体现一点经济理性,但是,你讨好普京,是打算从俄国哪里讨到什么利益呢?乌克兰还有你要的稀土,而俄国有的,石油、天然气、武器,你能需要哪一样?俄美贸易,今天近乎于零,此后,就算你们结盟,也增加不了多少。就算你无视普京这个独裁者的侵略,无视他制造的一个又一个大屠杀,你一句话都不谴责他。但你如此跪舔此人,到底是图他什么呢?是仅仅是像一个高中生那样,仅仅是要他一个签名吗?

时至今日,很多人还在为川普辩护,全然忘了自己当初是怎样支持乌克兰抵抗侵略,怎样拥护泽连斯基的,一味跟着川普的步调在走。在这些顽固的拥趸眼里,川普这样做,是在下一盘大棋,是为了更好地对付世界更危险的敌人。

歇歇吧,这个世界的秩序和道义,已经被川普打了个稀巴烂了。不管他退步退出北约,但西方盟国这个概念已经不复存在了。欧洲,从此也得各奔前程了。这个局面,到底对谁更好,仔细想想吧。川普没有常识,你们不能也跟着没有。如果,你们真的认为,川普就像某个大人物说的那样,是神选之人,是这个世界的救星,那请你们想想过去不太远的那场大革命。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救世主,至少,活着喘气的,都是冒牌货。

在这个世界上,川普没有敌人,他唯一的敌人,就是那些阻止他独裁的人和制度。美国制度的篱笆,已经被他打得千疮百孔了,人呢,也正在被报复之中。我唯一感到宽慰的,就是这个家伙,没有希特勒那样的聪明,会用人,能成就一个暂时的邪恶事业。川普很蠢,而且自负,不是一般的蠢,一般的自负,他会留下一地的烂尾工程,把美国经济搞得一团糟,把美国的国际环境,搞得一地鸡毛。由于没有刹车装置,这辆疯狂的川普牌跑车,还会疯狂向前,直到把自己撞得粉身碎骨。

Monday, February 17, 2025

沉舟:美利坚沦陷的政治自然法根源

 (未名舟--一个人的嘈嘈切切,2025-02-16,来源:微信)

按:友人说,此文作者是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张千帆。

       特朗普上台不到一个月,已在国内和国际舞台上刮起政坛旋风。如果说他要把巴勒斯坦人从加沙赶走的雷人设想只是激怒了国际正义人士,那么他最近对乌克兰的背叛则甚至让某些反俄“川粉”倒戈,后悔支持了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其实,这一切都是早已料定的。特朗普在第一任内,就允许以色列把首都迁到耶路撒冷,他能对巴勒斯坦做什么好事呢?第二任上任前,他就口出狂言“24小时结束俄乌战争”。他真的是神吗?能有什么大招?不就是让乌克兰割地投降吗?在他当选后的“美国契约终于破裂”一文中,我曾撂下一句“狠话”:

       “也许在未来几年,不再是美国拯救世界,而是美国需要文明世界拯救。但问题是,在经过二战和冷战之后,它早已成为军力独占鳌头的世界‘老大’。如果它想摧毁世界,世界还能否阻挡?就和特朗普当选一样,这个可能并非不存在。”

       当时没有展开,因为觉得美国要和俄罗斯等国联起手来“摧毁世界”还有待时日,但现在看来,“邪恶轴心”正在形成。然而,国际局势再险恶,都只是表象而非根源。永远要记住的是,自由主义的标志性立场是国内制度决定国际政策。国际关系领域的通说是,民主国家无战争,成熟的民主国家之间是不会打仗的。民主国家对独裁国家就不好说了,独裁国家之间更是尔虞我诈、弱肉强食。美加原来是铁杆盟国,边境都互不设防。特朗普一上台,就一会儿要把它变成美国的“第51个州”,一会儿要吞并格林兰岛,不是因为加拿大或丹麦变了,而是美国选上了一位独裁狂人。独裁者当政,则无论国内国际,一切皆有可能发生。美国近一个月来国际政策的陡变让世界对“民主灯塔”大跌眼镜,根源在于它已不是一个正常的自由民主国家。

                              一、政治自然法的基本要求

       一个正常的自由民主国家需要符合政治自然法的五点最低要求:(1)信仰自由与政教分离;(2)言论与新闻自由;(3)族群平等、“一人一票”等消极平等;(4)自由与公正的周期性选举;(5)行政中立与司法独立。这五点原则可以被总结为相辅相成的三个方面:自由、民主、法治。一个国家要实现和平稳定,多数公民必须信守这些基本原则,并形成“契约共同体”共守之。

       一个宪政国家的标准流程是:(1)公民通过自由辩论、交流、协商,根据某种多数决方式选出代表自己的立法者(主要是议会);(2)议会根据多数主义程序制定至少代表多数人利益的立法;(3)议会立法经由政治中立的行政获得忠实和有效执行;(4)如果行政执法违法侵犯了公民权利和利益,那么既可以通过议会监督也可以通过法院裁判加以监督;(5)在少数情况下,如果议会立法侵犯了公民的宪法权利,法院也可以审查并撤销立法,以防“多数人的暴政”。

       以此衡量,美国已不是标准的宪政民主国家。事实上,就连它的法治秩序都已被打破,以上流程的第三、四点已经大打折扣。特朗普派出马斯克和“六小将”为首的“文革小组”,接管了白宫的关键部门,以清除“深层国家”腐败为名扣押资金、解雇人员并停止执行国会通过的立法。法院临时中止了某些“文革”措施,但身为最高行政首脑的总统和专门领导执法的司法部长竟口出狂言,拒绝执行法院判决。上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还是1832年,杰克逊(Andrew Jackson)总统宣称:(首席大法官)约翰马歇尔已经作出判决,现在让他自己去执行吧!如果说司法判决不能自执行,国会监督也靠不住,因为共和党议员已占据了国会两院多数,对行政分支发生的无法无天听之任之。民主党议员再怎么抗议,也孤掌难鸣。

       然而,最根本的问题还是出在选民身上。他们因为对民主党执政这样或那样的不满——有些不满的理由是真实和正当的,而选择了一位种族主义和独裁倾向已经在第一个任期内显露无遗的总统。如果没有基督教民族主义的铁杆支持,如果美国社会的种族与性别偏见可以更少一点,如果更多的选民能够信任职业操守总体上可靠的主流媒体(不论左右,包括Fox新闻),而不是社交媒体上泛滥的阴谋论,那么特朗普本来不会上台。(见“美国契约”现状考察之一:族群态度及其政治影响;之二:基督教民族主义的政治影响;之三:社交媒体的时代挑战)

       换言之,美国国内乃至整个世界陷入困局,根源在于“美国契约”破裂了——相当一部分选民放弃了政治自然法的前三条,成了政教合一、种族主义和阴谋论的支持者。虽然美国宪法还在,剩下的“契约共同体”已不足以支撑一个有效运行的宪政国家。事实上,“美国文革”进行了一个月,却没有影响特朗普支持率仍然过半,甚至仍有高达70%的美国人认为他在“履行竞选承诺”。[1]

       在许多人看来,近代最古老的宪政国家沦陷似乎是不可思议的,但这种可能性今天已经清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有一个真实的著名笑话,也叫“哥德尔漏洞”:1938年纳粹吞并奥地利之后,数理逻辑天才哥德尔逃亡美国,他以证明“不完备性定理”闻名。1947年,他在准备公民身份测试时发现,美国宪法存在漏洞。后来爱因斯坦陪他去法院参加面试,负责考试的法官问他奥地利是什么政体。他回答说:“原来是共和政体,但宪法最终被改为独裁政体了。”这位联邦上诉法院的法官骄傲地对他说:这样的事情在美国是不会发生的。哥德尔回答:“怎么不会?不信,我可以证明给你看!”[2]其实,这是根本不需要证明的假命题:只要是由人建构并维持的政体,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现在,哥德尔预言的“漏洞”已经在美国捅大了,尽管未必是以其原先预见的方式。

                                  二、谁来决定政府的大小

       民主的沦陷不是没有缘由的,通常都理所当然地起因于对民主的不满,譬如经济萧条、失业加剧、全球化带来的社会冲击、移民剧增、有色人种或少数性别群体的崛起、基督教文化和白人优势的衰落……这些不满聚集起来,结果选出了一位承诺“让人民满意”的民粹领袖。有了底层民意的支持,民粹领袖可以大刀阔斧消灭实现独裁的制度障碍,法治化的官僚体系被描绘为既得利益盘踞的“深层政府”。在美国,这个人是总统,因而他的第一刀自然是砍向自己领导的行政系统。这也正是“深层政府”的主体。

       和任何国家一样,美国行政的最大特点就是“大”。无论立法还是司法,规模都不可与行政相比拟。美国国会两院才535名参众议员,加上工作人员大约3万人;联邦三级法院加起来不到900名法官,加上工作人员也是大约3万人。然而,行政部门工作人员有430万人之多,其中文职人员220万(不包括63万邮政人员)、军队210万(其中80万为预备役)。注意,军队其实没什么特别,只是任务特别的公务员而已,因为和所有公务员一样,军人的天职是忠于国家,而国家就是代表人民利益的法律。因此,无论文武,忠诚对象都是法律而非领袖。总共近500万联邦工作人员中,行政人员占超过98%。各州也差不多是这个概念,各国都大同小异。因此,我们在谈论“国家”或“政府”的时候,绝大多数时候指的就是行政。

       你可以说,政府这么“臃肿”,赶紧砍啊!如果你对民主还存有任何好感的话,还是赶紧把这个话收回去。这么多部门、这么多雇员、每个部门花多少钱都不是某个领导拍拍脑袋决定的,而是投票选出来的国会每年开好几个月的会,通过立法确定下来的。从美联署到环保局到国防部,美国每一个行政部门的规模、经费和存在理由都是经过民主审议和论证的。你是谁?凭什么砍?你也许会说,马斯克牛啊!你看他把私人企业做那么好,让他来砍!但马斯克自己的事做再好,他代表谁呢?只能代表他自己,代表不了美国选民。政府太大确实不好,但砍谁留谁总不能由一个没有民意基础的人来决定。

       国内那么多“自由派”从来没有享受过民主的好处,总以为政府越小越好,实际上就是因为没有任何政治经验,成了无政府主义者。问题是,即便是在美国,保守派也不会同意裁减警察吧?何况“新政”已经快一个世纪,即便是相对保守的美国也不可能回到政府只做“守夜人”的时代。政府一大,就难免低效甚至腐败,但只要还没有堕入国人熟悉的那种政体,裁不裁、怎么改都是民选议会通过立法决定的事,绝不能任由一群“革命小将”胡来。

       那你说,特朗普是选上来的,他不可以决定行政部门的裁员和冻结开支吗?克林顿在任期间还“协议辞退”过40万不到的行政人员呢,何况特朗普开出的条件更好。问题是,克林顿裁员是经过近一年的公开调研和征求意见,最后以国会两党绝对多数通过的。不错,总统权力确实包含了提出年度预算,总统可以“自废武功”,砍掉部门预算。但不论什么预算,都得要两院通过后才能生效。事实上,预算可以说是最重要的一种国会立法。现在特朗普当局这么大的动作,征求过谁的意见吗?即便要做也得等到两院通过新的预算立法之后啊!这种故意不执行甚至公然违背国会现有立法的行为是可以构成弹劾的,林肯的继任约翰逊(Andrew Johnson)就差点因此而被弹劾。现在只是因为共和党占了两院多数,才使弹劾在政治上不可行,可见即便在美国这样的国家,一党执政也不可能实现权力制衡。没有权力制衡,那就只能有赤裸裸的人治。

       十八、十九世纪的美国法治确实不发达,政府也小,总统或党魁呼风唤雨;人事任命大行论功行赏的“分赃制”,从国务卿到清洁工,都是他拍板说了算。这样的体制任人唯亲,不仅效率低,而且很容易滋生腐败。十九世纪末期进步党改革,1883年的《彭德尔顿法案》建立了现代文官体制。其主要特点是区分政务官和事务官:前者有一定的决策权,后者就是负责执行的普通公务员。因为总统要保证团队合作,政务官的任命仍然实行“分赃制”。这是为什么特朗普可以“举贤不避亲”,任命自己的亲家为法国大使。这样的任命大概有3000多高级职位,美国比其它民主国家多得多。但和庞大的公务员队伍相比,他们仍然是九牛一毛,不足0.1%。公务员要通过考试、择优录取,职位的稳定性则受到法律保障。司法部长权力很大,但总统可以随时罢免;司法部的一名普通律师可能卑微得多,但总统看他不顺眼也不能随便开除,而是要有正当理由,而且他还可以向“文官体制保护委员会”乃至法院上诉。美国每年的行政诉讼是巨量的,其中1/3之多都是公务员的维权诉讼。

       只有公务员的职务待遇享有相对独立性,才能保证行政执法公正中立。否则,公务员的饭碗掌握在上司手里,那还不是领导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对这类现象,国内自由派应该很熟悉了。美国电影之所以还能经常上演下级挖出上级腐败黑料的故事,现实中也确实偶有其事,就是因为普通公务员的身份独立。这是美国行政法治的基石。现在特朗普要摧毁美国的行政中立体制,以便他呼风唤雨,像解雇政务官那样随意解雇公务员,像统治自己的家族那样统治美国,就是要摧毁美国法治,回到十九世纪的“分赃制”,建立只听命于自己的独裁帝国。

                                   三、美式“文革”能走多远?

       既然美国法治基础深厚、行政中立传统悠久,摧毁“深层政府”的唯一办法就是通过“文革”。“文革”的本质是最高领袖通过普通群众“砸烂公检法”,用底层来清除不听话的中上层。特朗普的办法是利用外部力量,将“马斯克木马”植入白宫。他任命的财政部长等亲信对“六小将”大开绿灯,任由他们发动“内部革命”,以“反腐”的名义接触政府机密、裁撤行政人员,甚至直接强迫职能部门关门,直到行政系统全体都变成“总统的人”。

       如果这个趋势继续下去,美国法治、民主乃至自由的丧钟即将敲响。如莱维茨基教授指出,政府拥有巨大的政治资源;如果这些资源为总统一人或一党所用,它们将被用于系统性地削弱反对力量。[3]譬如我们耳熟能详的是,如果公安、检察、税务等政府部门放弃政治中立并为一党服务,那么它们都可以被用来对反对派进行选择性的“查税”、“反腐”或“环保执法”。更不用说现代政府还掌握着特许经营、行政合同、税收减免等众多经济资源,可以用来奖励同党、打击异己。如果维权成本越来越高,精英和民众都体会到“顺昌逆亡”的道理,那么美国就会加剧向人人恐惧“枪打出头鸟”的“囚徒困境”演变。敢于出来说“不”的人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徒劳,直至第一修正案成为“有宪法无宪政”的具文。

       目前,美国商界出于自身利益考虑,已纷纷“跪舔”新政权。一向以借鉴和强势谈判著称的亚马逊以4000万高价,买下第一夫人重返白宫的纪录片授权。特朗普此前起诉好几家媒体“侵权”,一度不了了之,在他当选后纷纷高价“和解”。Meta曾在2021年国会大厦骚乱后暂停特朗普的账号,据说侵犯了他的“言论自由”。202411月,创始人小扎进入海湖庄园晚宴期间,特朗普明确表示,要和新总统“从今往后相安无事”,就必须解决这起诉讼。此后,Meta支付了2500万“和解费”。迪士尼旗下的ABC新闻也以1500万,支付了特朗普提起的“诽谤”诉讼。[4]特朗普难道不是诽谤法必须容忍的“公众人物”吗?他对煽动国会山暴乱难道没有责任吗?这些商界精英的所作所为表明,他们并不信任美国法律。在法律和权力之间,他们选择了后者。这对美国法治来说绝不是一个好兆头。

       当然,有人会说,美国还有独立司法守护“公正的最后一道关口”。不错,得益于法官终身制,特朗普当局一时还改变不了美国司法的大局。但我更相信汉德法官的名言:当社会整体江河日下的时候,法官也无力回天。事实上,美国司法并非固若金汤。首先,联邦最高法院已经呈现6:3的保守派优势,在特朗普任期内有可能进一步扩大。最高法院已经给予总统在任期间的“职务行为”以绝对豁免权,无异于为他打造了违法作乱的护身符。其次,法官和其他高官一样,也是总统提名、参院任命。换言之,特朗普仍有机会任命自己的亲信以改变美国司法的构成。最后,对于坚持原则的法官,当局也可以通过“反腐”调查乃至弹劾恐吓之。弹劾法官的程序要求和弹劾总统一样,成功的难度很大,但只要通过众议院多数启动程序,也就达到了敲山震虎、杀鸡儆猴的目的。

       最后的希望当然是周期性选举。如果特朗普当局的胡作非为终于出了大乱、惹了众怒,得罪了自己的支持者,那么共和党将在选票箱前付出代价。两年或四年之后,他们会成为美国人民的弃儿。但在此之前,毕竟还有许多变数。已经有“川粉”向特朗普劝进“第三任”,据说他本人也在考虑这个“可能性”。如果他连修宪都敢想,还有什么不敢想的呢?共和党一贯热衷于滥划选区(gerrymandering),这是出了名的。除了系统性压制反对力量之外,也不能排除通过改变或扭曲选举规则来维持“永久执政”这种可能。到那个时候,政治自然法的五点原则就荡然无存了,美国也就彻底堕落为一个威权政体。

                              四、美国的希望

       我无意把美国的前景说得很暗淡,但特朗普上台不足一月的迅猛进展不能不令人警惕。孟子说得好:“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面对美国当下的危机,既不能太乐观,也不能太悲观。美国无疑是有希望的,但它不能有面试哥德尔的那位法官的盲目自信。如果大意,发生在德国的事情完全可能在美国发生,甚至以前已局部频繁发生过,只是没有蔓延到美国整体而已。在宪政民主和威权独裁这两极的“纳什平衡”中,美国已开始向另一极迅速滑坡。另一方面,它的宪政制度仍然相对完整。就和在任何国家一样,宪政民主的希望在于抗争,而美国当下的抗争机会仍足够多、成本仍足够小、反对力量仍足够强大。如果反对派被悲观情绪击倒,那后果只会是江河日下、万劫不复。

       美国的“民主灯塔”确实暗淡了,但重新点亮的最大机会仍在于美国自己手里。它仍然有政治自然法的几乎全套资源——相当完整的选举制度、相当中立的行政系统、高度独立的司法、几乎不受限制的言论和新闻自由……尽管一部分选民在政教分离、族群平等、政治认知上出了问题,或因为对政治自然法原则重视不够而让一时情绪或短期利益压倒了自己的长远利益。但是在政治生态没有完全恶化之前,这些人是可以改变的。他们需要理解,没有什么救世主,也没有什么“天选之子”;公然违反宪法的不是英雄,而是罪犯;美式“文革”不会带来清廉或高效,而只会摧毁自己赖以生存的法治……

       只有当这部分人开始觉醒,而觉醒者不放弃抗争,美国的“契约共同体”才能再次强大,美式“文革”闹剧才会结束,而文明世界才能迎来“民主灯塔”的回归。

       [1]Anthony Salvanto et al., CBS News poll -- Trump has positive approval amid “energetic” opening weeks; seen as doing what he promised, https://www.cbsnews.com/news/trump-approval-opinion-poll-2025-2-9/.

       [2]F. E. Guerra-Pujol, Gödel’s Loophole,Capital University Law Review, 41: 637-673 (2013).

       [3]史蒂文·莱维茨基、卢坎·韦:“民主的崩溃:通往美国的威权主义道路”,https://news.qq.com/rain/a/20250213A003RU00.

      [4]Rebecca Ballhaus, Dana Mattioli and Annie Linskey, How the Trumps Turned an Election Victory into a Cash Bonanza,Wall Street Journal, 14 February 2025, https://www.wsj.com/politics/elections/trump-family-election-cash-bonanza-2f5f8714.

 

Wednesday, February 12, 2025

老鱼君:如今的美国,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老鱼君-老鱼讲古, 20250210日)

       自从特朗普再次担任美国总统之后,他和马斯克一道在美国政坛掀起了巨大的波澜,美国财政部和国防部等多个美国重要的政府机构遭到了清洗,除了这些核心的部门之外,还有像美国国际开发署这样的“统战”机构更是遭到了灭顶之灾。

       美国最近的动态也引起了全世界的关注,支持的人认为,特朗普和马斯克这是在给美国刮骨疗毒,最近乱一阵子,但之后就好了。反对者认为他们这是在冲击美国民主制度的基础,在摧毁美国,甚至是在美国搞独裁。

       这次事件发展到现在,也许谁对谁错还无法下结论。但有一件事非常奇怪,就是特朗普团队和马斯克在这过程中,制造和传播了非常多谎言。

       比如说,关于美国国际开发署这件事,马斯克要搞这个机构之前,就散布了一系列的消息。但根据福布斯等媒体发布调查报告显示,大部分都是假的。

       比如,马斯里说切尔西·克林顿,也就是美国前总统克林顿和希拉里的女儿,她从USAID开工资,而且工资非常高,

       马斯克的 X 还有几个传播谣言帖子说:切尔西·克林顿从美国国际开发署获得$8400万美元的巨额资金。但马斯克没有拿出任何证据,而福布斯已经证明这是个假消息。

       第二个谣言是说USAID支付了本·斯蒂勒和安吉丽娜·朱莉等名人访问乌克兰的费用。之后,这几个名人都出面表态,没有拿任何机构的钱去乌克兰,全部是自费的。根据核查:没有证据表明美国国际开发署资助了这些名人访问乌克兰。

       还有一个著名的谣言是特朗普和马斯克都说过的:“政客杂志(Politico)”收了美国政府的数百万美元,目的就是要他们帮助民主党来说乎。

       而这个还真有,但不是一年几百万美元,而是一年44千美元。

       事实核查表示:“政客杂志”从未收到过美国国际开发署的任何捐款。因为这种很著名的杂志都有专业版,很多政府部门和一些专业机构都会付费订阅,包括美国共和党委员会,也付费订阅了。

       还有类似的谣言,说美国国际开发署还资助过其他媒体组织,比如 BBC。这已经被证明都是谣言,马斯克已经删除了自己关于这个谣言的推特。

       包括《纽约时报》也表示,其并未收到任何资助,并澄清其收到的联邦资金是“政府办公室和机构为更好地了解世界而购买的订阅费用”。

       路透社和美联社也表示并未收到政府补助,而是通过机构购买订阅的方式。

       还有一个谣言是说USAID为加沙或阿富汗提供了购买避孕套的资金。特朗普的发言人也表示过,USAID为加沙提供了5000万美元买避孕套,

       但事实核查表示,这是个假消息。

       真实的情况是USAID曾经向一个为战争受害者提供援助的组织:“国际医疗队”提供一亿美元的援助,其中包括计划生育项目,包括避孕药具,但只占到很少的一部分。

       根据CNN的核实,USAID在过去三年中,没有向中东地区提供过任何避孕药具

       还有就是说USAID资助了一部“跨性别歌剧”和一部“DEI 音乐剧”?这个消息有点像真的,但事实核查表示:也是假的。

       尽管美国政府确实向哥伦比亚一所大学提供了一笔资助以增加变性人在歌剧中的代表性,但这并不是美国国际开发署。

       美国国务院于2021年向波哥大的安第斯大学捐赠了25,000 美元、美国国务院(而非美国国际开发署)于 2022 年捐赠了 70,000 美元用于资助爱尔兰的一场音乐剧,该音乐剧旨在弘扬“多样性、公平、包容和无障碍”。

       还有一个谣言,USAID花费了 600 万美元帮助“埃及旅游业”。

       美国国际开发署确实向埃及提供过600万美元,但用于增加教育机会并改善北西奈人民的生活而不是用于资助旅游业。

       有关美国国际开发署支出的争议说法是真的吗?有真的。

       比如,美国国际开发署于2022年捐赠了150万美元,用于“促进塞尔维亚工作场所和商业社区的多样性、公平性和包容性”,并增加塞尔维亚 LGBTQ 群体的就业机会。

       USAID的数据中可以看到,乌克兰自2022年起已经成为美国国际开发署USAID援助的最大受益国。三年来拜登政府通过USAID共向乌克兰提供了324亿美元的援助,占美国国际开发署USAID援助总额(1193亿美元)的27.2%

       这些钱并不是用来购买武器打仗的,而是援助饱受战争摧残的乌克兰民生、医疗和社会运转的。缺少了这样一大笔援助,乌克兰百姓的生活,将变得更加困难。

       由此可见,绝大部份流行的关于USAID的说法都是谣言。这导致已有超过35起针对特朗普行政命令的诉讼,其中许多都是直接针对埃隆·马斯克和他的“政府效率部”。

       而马斯克的做法,会让人联想到特朗普的一贯作风。

       特朗普的作风是这样的,分四部,先用惊悚的言论创造一个敌人,然后宣布制裁,然后打电话,然后宣布自己取得胜利。

       比如前几天,特朗普对加拿大和墨西哥的贸易战,就是这个套路,先宣布墨西哥和加拿大因为对毒品芬太尼管制不利,造成美国每年死了几十万人,所以宣布制裁。然后打电话,而结果是墨西哥宣布向边境派兵1万,加拿大拨款13亿加强边境管理。

       之后,特朗普宣布自己又赢了。

       有反驳者指出:墨西哥派兵1万是2021年就定下来的,而加拿大拨款13亿也是去年12月承诺的,和特朗普这次搞贸易战完全没关系,他不搞也有。

       支持特朗普的人则说,虽然之前就有了,到那时他们没执行好,现在因为特朗普上台后搞了一下贸易战,他们才彻底执行了。

       其实,说这话的人,都不懂特朗普这个操作的道理,那就是充分利用谎言的力量,制造一种自己赢了的氛围。有人把特朗普的这种操作叫做“赢学”,“赢学”的关键不在于真的赢,而在于想要相信赢的人相信自己赢了。所以这实际上是个舆论现象,是一个情绪现象。和真相没有关系

       再举个例子,2018年中美打贸易战爆发,中美贸易遭到重创,2099年中方承诺买1000万吨美国大豆,之后,特朗普宣布自己取得胜利。

       但特朗普胜利了吗?那一年,中美之间的贸易逆差创造了历史新高。显然他没有赢,但你看媒体的气氛,那就是特朗普赢了。

       所以特朗普要的是赢的这种氛围,只要是感觉赢了,那就行了,那就有选票,就有支持率了。至于事实,并不重要。

       2017年富士康的郭台铭宣布在威斯康辛投资100亿美元,以支持特朗普制造业回流美国运动,当时炒得很厉害,特朗普的支持率也一下就上去了。但最后郭台铭只投资6亿美元。

       现在,软银又说要投资2000亿,连马斯克都说软银是吹牛B,但是特朗普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要足够上头,就宣布自己赢了。

       所以“赢”这件事,当时的上头效果很重要,之后能不能落实不重要;赢的本身很重要,赢的内容是不是真的不重要。

       而且这个套路,你一旦用上了,就根本停不下来。你必须一直赢,绝对不能输,即使错了,也不能承认。

       而马斯克已经学到这里的精髓,他知道,谎言的作用非常大,这才是他现在大量使用谎言战术的原因。

       如今的美国,真相已经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