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May 3, 2024

理查德·斯洛特金:美国特色法西斯主义:特朗普的国家神话与美国内战

 (日新说,2024-04-15  

按:归根结底,“两个美国”之争的本质是不同人群的利益之争

  (理查德·斯洛特金(Richard Slotkin)是美国康州卫斯理大学名誉教授,研究美国文化及其暴力神话的历史学家。他的最新著作是《大混乱:国家神话和美国的斗争》)

       美国正身处一场持久的危机之中,这场危机深刻地摇撼了其制度根基、人民的信仰体系,以及维系国家团结的纽带。

       这个国家仿佛分裂成了“红色美国”与“蓝色美国”两个对立的阵营,两者对于“美国人”的定义及政府的存在目的理解迥异。

       为阐释各自的信仰,两个版本的美国依托不同的美国历史版本和富有象征意义的民族神话故事。这些神话是现代民族国家运作的文化框架的组成部分。美国人从出生起就属于自己的家庭和社区,但必须学会视自己为“美国人”——即使与自己的祖先无血缘关系,也因共享的连续历史而成为一族。美国这一点尤为突出,因为其民族起源多样性在全球国家中居首位。

       民族神话的构建,通过历史记载、教科书、报章、广告、布道、政治演讲、通俗小说和电影等多种文化表达形式长期强化。这些都是记忆历史的方式;更关键的是,它们转化为政治权力的工具。面对重大危机时,我们常常本能地回溯历史,从“神话词典”中寻找解释当前危机的类比和“英雄式”的应对方案。

       202116日,国会大厦遭暴乱者冲击,他们挥舞的旗帜象征着MAGA运动的神话核心。其中,显示领袖肖像的旗帜尤其突出和普遍。然而,也有旗帜触动历史神经。例如“贝特西·罗斯”旗,其十三颗星星围成一圈,唤起建国初期的革命精神,将开国元勋的理想视为神圣不可侵犯。

       “加兹登旗”以其黄底响尾蛇图案和“不要践踏我”的口号,历史上象征着反税和枪支权利,今天则被MAGA运动重新采用。而“星条旗”则复杂地关联到南方邦联的“失落的事业”,象征南方在历史上对白人至上和文化保守主义的维护与重建。这些象征意义对MAGA运动尤为重要,反映了一种对过去的怀旧以及对未来方向的坚定主张。

       “失落的事业”神话在美国南方战后时期(1865-1890年)形成,这一时期南方社会推翻激进重建,建立了吉姆·克劳制度,同时伴随着社会与政治的暴力行为。这一神话颂扬了旧南方的美德——其宗教保守主义、宗法家庭结构以及固定的种族与阶级等级制度。它对激进共和党改革者及其非裔美国人所引发的文化破坏表示哀叹,并为战后南方白人通过暴力手段维护传统社会结构和文化价值观辩护。

       这一神话将重建期间的冲突视为南方保守白人与获得自由的黑人及北方激进分子(被贬称为“慈善家”或现代的“自由主义者”)之间的生存斗争。托马斯·迪克森的1902年小说《族人》以及其改编的1915年电影《一个国家的诞生》均明确展示了这种观点。

       激进政治家斯通曼曾主张选举权普及是民主的核心:“男性选举权是民主本质中永恒不变的东西........黑人应受到选票的保护。”而南方领袖卡梅伦的回应指出了其根本担忧:“先生,问题在于文明!不是黑人是否应该受到保护,而是我们是否能将社会从野蛮状态中拯救出来。”

       在这一背景下,南方的“救赎”被视为合理化三K党和其他民兵组织所实施的恐怖暴力行径的依据。从1882年到1915年,美国南方平均每周都有两起由私刑组织执行的私刑事件,常涉及酷刑和绞刑。

       此外,针对黑人社区的暴力行为也常被描述为“种族骚乱”或大屠杀,从佛罗里达的罗斯伍德到新奥尔良、亚特兰大、孟菲斯以及北卡罗来纳州的威尔明顿等地都有发生。这些暴力事件不仅是种族恨的表现,也成了破坏政治民主的工具。1890年至1915年间,南方各州通过修改宪法、实施识字测试和人头税等手段,广泛剥夺了黑人及贫穷白人的选举权,这些措施导致了在南方多数州形成了一党执政的准专制政权,几乎所有黑人和许多贫穷白人都被排除在选举权之外。

       MAGA运动对近代史的叙述确实遵循了所谓“失落的事业”的剧本,将其历史理念与美国过去种族和文化的主导地位联系起来。根据这一叙述,美国在其政治和经济机构主要由白人掌控,文化标准由土生的白人基督徒制定时期,达到了顶峰。这种观点强调,随着1960年代社会变革、非白人移民增加、同性恋权利的提升以及知识分子批评传统白人主导的价值观,美国的“伟大”开始衰退。

       这种历史观点进一步通过自由派对传统文化权威的颠覆来得到加强,表现为非白人移民对本土白人的“取代”现象,这是自由派所推崇的多元化和包容性的直接结果。这种变化触发了自由派和保守派之间的“文化战争”,这场战争的核心是生存利害的对立。正如前地区检察官约瑟夫·迪杰诺瓦在劳拉·英格拉哈姆的节目中所说:“我们正处于内战中........在可预见的未来,这个国家永远不会再有文明对话。”

       特朗普将2016年的大选及其后的政府行为视为一场“拯救美国文明”的战斗,自封为这场战斗的主角。他的言论暗示,如果共和党输掉选举,那么“就不会有下一次选举”,“如果不拼命战斗,国家不复存在”,从而将政治竞争极端化,视为文明的存亡之战。

       此外,特朗普在竞选期间的言论、他对2017年夏洛茨维尔右翼暴力事件的回应(未明确谴责并维护邦联英雄的雕像),以及他对枪支权利极端分子的支持,都体现了MAGA对暴力的默许态度。而16日国会大厦暴力事件的发生,对于MAGA支持者来说,不是无端的愤怒,而是为了防止他们所信仰的“失去的事业”再次失败的一种必要手段。

       新的“失去的事业”神话为特朗普及其支持者提供了复辟斗争的意识形态支撑,这种神话不仅重塑了对过去的回望,也为激进行动提供了正当性。大多数共和党人将16日的国会大厦暴乱视为“合法的政治言论”,显示了这一神话在党内的广泛接受度。这种情况与重建时期和吉姆·克罗时代相似,那时私刑暴力和对选举官员、学校董事会、法官及地方检察官的暴力威胁被用作政治恐吓手段。

       特朗普及其追随者在传统基金会(Heritage Foundation)和联邦主义者协会(Federalist Society)的帮助下,企图通过一系列策略来巩固权力:利用司法部起诉政治对手,将公务员制度政治化,以及利用对州议会的控制来限制投票权,这些手段的目的都是为了建立一个一党制的准专制国家。

       MAGA运动利用“失去的事业”的神话,使其支持者感受到与美国的历史传统相连结的正义力量,从而为他们的政治行为提供了动力和合法性。然而,对这一神话的拥护也意味着承诺遵循其象征主义中的文化+政治专制主义的脚本。

       因此,MAGA已成为一种独特的美国法西斯主义路线:与其说是新纳粹,不如说是新同盟,是美国例外论、种族和民族偏见、基督教民族主义和新自由主义经济学的混合体。这种混合的意识形态已经使得美国的自由民主面临严峻挑战,尤其是在共和党坚持这一路线的情况下,未来十年内美国大选中自由民主的未来已然岌岌可危。

Friday, April 26, 2024

米尔斯海默:国际关系和世界形势的分析

 (中美学者智库,2024-02-05

                                (上)

       导读 美国著名国际关系学家及芝加哥大学教授米尔斯海默(John Mearsheimer),系"中国威胁论"的极力鼓吹者之一,认为美中冲突不可避免。

       作为进攻性现实主义(offensive realism)的主要理论家,米尔斯海默认定日渐富强的中国大陆将不遗余力地将美国挤出亚洲太平洋地区,然后向印度洋扩张,并最终取代美国。美中两国间注定会在印太地区明争暗斗,争奇斗艳。双方博弈的结果便是美中之间激烈而危险的安全竞争,这种竞争类似于美苏冷战期间的那种对抗。

       米尔斯海默的很多观点与川普前总统是英雄所见略同。而我们知道,川普前总统如果不出意外的获得共和党初选的话,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美国总统。也就是说,米尔斯海默关于国际关系和世界形势的分析和信念,有可能为2025120日上任的下一任美国总统付诸实践,如果川普赢得今年11月的大选的话。

                        现实主义

       现实主义理论认为国家主要关心的是权力平衡。这里的国家主要指世界大国。而米尔斯海默认为"实力是世界政治通行证" the power is the currency in international politics),大国非常关心自己相对于其他大国的实力。如果本国实力软弱,其他大国就会占你的便宜,甚至欺负你。以俄罗斯为例。苏联解体后,俄罗斯即坚决反对北约的扩张。尽管俄罗斯人明确表示,北约的扩张是对俄罗斯的威胁,美国还是在1999年推动了北约的扩张(捷克、匈牙利和波兰加入)。5年后的2004年,北约再次东扩(斯洛伐克、保加利亚、罗马尼亚、斯洛文尼亚、以及波罗的海沿岸国家爱沙尼亚、拉脱维亚和立陶宛等七国,成为北约组织的正式成员国);然后,在2008年,北约表示阿尔巴尼亚、克罗地亚和马其顿符合北约成员资格标准。阿尔巴尼亚和克罗地亚次年即加入北约。美国为何能无视核武大国俄罗斯的强烈反对,坚持东扩,一而再、再而三地缩小俄罗斯的安全空间呢?因为俄罗斯很虚弱,可以说非常虚弱。因此极其强大的美国觉得,它可以把北约的扩张推到俄罗斯边境并让其接受。这就是现实----当自身实力不济在国际政治中软弱时,你得逆来顺受。自然你想变得非常强大,比所有对手都强大,这才是最好的生存方式。

       米尔斯海默的"进攻性现实主义"认为,对安全以及最终对生存的需求,使国家成为侵略性的实力最大化者。除必要时临时联盟外,各国不但不合作而且不断寻求削弱竞争对手的力量,增强自己的力量。进攻性现实主义认为整个国际社会体系处于无政府状态,没有中央权威来约束国家行为,也没有中央权威对违反规则秩序的国家采取有效是惩罚。这就决定了为确保国家的生存,国家必须采取"自助"原则,一国只有将本国的生存与发展置于自己的实力之上才是最明智之举。朝鲜(拼死发展核武)可视作这方面的例子之一。而乌克兰独立后自废武功,将本国命运交由其他大国,也是国家实力与民族生存的生动案例。

       需要指出的是,米尔斯海默为代表的进攻性现实主义理论认为政治体制并无优劣之分----民主国家和非民主国家、自由国家、法西斯国家或共产主义国家都无所谓。所有国家都希望最大限度地提高其相对实力,而不管国内的政治秩序如何。这样的现实主义可能让大多数西方人抓狂;因为他们认为民主国家是好的政治体制,共产主义国家的独裁国家或其他什么国家是坏的政治体制。现实主义则没有好人/坏人、好政体/坏政体之分;只有为生存发展而争权夺利的国家。所以,就有了川普无视顾忌地与朝鲜的金正恩三次会面。世界也可以期待川普与普京冰释前嫌把盏言欢,如果两人当选各自国家总统的话。

                                      国际新秩序

       大约从1990/1991年到2017年时期是美国独大的单极时代。但这一时期的美国以非现实主义的方式行事,奉行几乎随心所欲地自由霸权外交政策。由于没有可与之抗衡的国家存在,美国是地球上唯一的大国,大国政治对美国来说无关紧要。以对华关系为例,华盛顿奉行的政策是帮助中国大陆致富,将北京融入世贸组织等国际机构,然后让它成为一个负责任的利益相关者,最终让它成为一个像美国那样的国家。美国政策制定者认为一旦中国大陆成为自由民主国家,北京将从此与邻为善地和美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当然,北京得服从命令听指挥,随美国人的指挥棒转。

       所以在单极时代,美国奉行自由主义政策,美国的行为非常自由,完全不用考虑现实主义。但大约在2017年或2018年时,美国意识到自己的政策有问题。在川普总统的领导下,美国变得非常现实,政府开始对北京采取遏制政策。拜登政府上台后,也对中国采取现实政治行为。与川普总统不同之处的是,拜登总统用自由主义言论来掩饰其现实政治行为。所以,如果你听拜登和他的副手们说话,他们口中高谈的是自由主义,在自由主义的天鹅绒手套下面是赤裸裸的武力威胁讹诈。

       之所以如此,是中国大陆已变得如此强大,甚至有些咄咄逼人,以至于让很多美国人感到害怕。这有点违反"韬光养晦"基本原则----低调行事,不要挑衅。美国人发现北京正变得越来越强大,他们在持续增加国防经费。他们认为中国大陆试图取而代之,正成为一个真正的威胁,因此必须予以遏制。面对美国遏制,中国人感觉美国正蛮横地阻碍自己的正当崛起。于是,在美中两国的的眼中,彼此皆视对方日愈咄咄逼人,各自在安全措施方面不断加码。这就是现况:双方安全竞争加剧。从修昔底德式竞争关系出发,一旦快速崛起的中国大陆的经济成长到引起守成大国美国介意的阶段,相互猜疑和战略对冲便不可避免。

       在一个单极的全球秩序中,美国制定规则并强行实施规则,其他国家只要遵守规则即可。美国既是警察,也是法官,并且是负责行动实施的行政部门,简言之美国掌管一切。所以世界有一个自由的国际秩序(冷战时期的西方秩序),它基本上是由美国管理的。美国赢得了冷战,苏联消失了,美国所做的是将西方秩序转变为自由的国际秩序。但在一个多极世界,你有另外两个大国,中国大陆和俄罗斯,而中国大陆是美国的实力接近竞争对手。

       然而,随着中国人越来越强大,他们开始对美国制定规则的命令感到不满。中国人会想要制定自己的规则,或者说他们希望以对中国人更有利的方式改变规则。于是,北京努力创建自己的秩序:亚投行、一带一路倡议等等。当然,美国人也在着力维护自己建立的秩序:AUKUSQUADIPEF等等。所以,我们回到一个看起来很像冷战的局面----一个中国大陆领导的秩序和一个美国领导的秩序。这两个新兴的地区秩序,仿如冷战期间苏联领导的秩序和美国领导的秩序。而之前美国领导的自由的国际秩序,则基本寿终正寝。当然,在这两个地区秩序之上,还有一个包括联合国和不扩散组织在内、影响力江河日下的国际秩序。

                                   美国关注的区域

       美国的战略核心利益在四个地区:西半球、东北亚、中东/海湾和欧洲。无疑,西半球是地球上对美国最重要的地区。美国是西半球的霸主,没有面临任何威胁。在他三个地区中,东亚和欧洲具有巨大的重要性。海湾地区对美国也重要,是因为石油。只要海湾向世界各地供应石油,美国就会非常关心该地区,当海湾石油对中国人的经济运行举足轻重的时候尤其如此。

       追溯历史,从1783年独立,直到21世纪初,美国都视欧洲为世界上最重要的地区。冷战期间,美国认为东北亚具有战略性重要性,因为主要的威胁来自苏联,所以华盛顿关心东北亚。现在美国在历史上首次认为东亚或亚洲在战略上比欧洲更重要,因为今天亚洲的威胁来自中国大陆。一旦中国大陆成为威胁,东南亚就变得与东北亚同等的重要。所以现在美国关心的东亚包括东北亚和东南亚。但东南亚人觉得美国没有给予他们足够的关注,或许是美国在欧洲和乌克兰战争中陷入了困境的原因。但一旦美国全力以赴地关注东亚,而不再是乌克兰----这肯定会在未来某个时刻发生----美国就会非常关注东南亚。

                                       北约东扩与乌克兰

       作为冷战期间苏联死敌的军事联盟北约,冷战结束后扩展到俄罗斯边境,肯定会被俄罗斯人视为生存威胁。美国有门罗主义,不希望西半球出现任何其他大国。根据门罗主义,美国以外的任何大国都不能与西半球其它国家结成军事联盟,当然也不能将军事力量转移到西半球。当苏联人在1962年把导弹运进古巴时,就引发了古巴导弹危机,且险些酿成核大战。同样的基本逻辑也适用于俄罗斯人。当北约在乌克兰推动橙色革命,使乌克兰成为亲西方的国家,要把乌克兰纳入北约,不断东扩至俄罗斯边界时,俄罗斯人明确表示这绝对不能接受。

       俄罗斯人明确表示,如果美国领导的北约坚持这样做,他们将摧毁乌克兰。这时的布什政府中的决策者,本应退缩。但是,他们继续推,推,推地将俄罗斯人逼到墙角。20142月,当俄罗斯人占领克里米亚时,乌克兰顿巴斯地区就开始了内战。这之后,美国政策制定者本应让步,就像俄罗斯人在古巴危机时那样。可奥巴马政府、川普政府和拜登政府却加倍努力地继续对俄罗斯紧逼不舍,直到2022224日,把普京逼上梁山,开启了一场仍在进行的巨大战争。这是否与拜登个人有关,尚待商榷。不过拜登在乌克兰问题上一直特别强硬,他在奥巴马政府处理乌克兰事务时,就是乌克兰问题上的超级鹰派。因此,当他在20211月成为总统后,似乎对接纳乌克兰加入北约很上心,最终导致了战争爆发。

       对于乌克兰入北约可能引发的危险,不仅仅是约翰·米尔斯海默,德国领导人默克尔和法国领导人尼古拉·萨科齐均发出过警告。20世纪90年代的国防部长佩里(Bill Perry)及川普和拜登政府的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米利将军(General Mark Milley),也都曾警告说,如果北约东扩得太远,将会使对俄关系爆炸,最终导致乌克兰的破坏。但美国领导的西方不信邪,拒绝接受俄罗斯的讹诈,不相信北约东扩会成为问题。为何西方如此自信?

       有两个原因-----一便是单极时刻。单极时刻的美国奉行自由霸权政策,不认为北约东扩会对俄罗斯人构成威胁。麦克福尔(Michael McFaul)在担任美国驻莫斯科大使时,曾多次告诉普京,北约的扩张不是针对俄罗斯的,也不是对莫斯科的威胁。许多美国政策制定者一厢情愿地认为,北约的扩张对俄罗斯没有威胁,因为美国是一个温和的霸主。所以,美国一直在推动它。第二个原因,就是一超独大的美国睥睨天下,傲慢地相信可以将北约东扩强加给俄罗斯人。至于俄罗斯人喜欢与否,那是他们的问题,不关美国人的事。咱美国的国力举世无双,可以做她愿意做的任何事情,包括北约东扩。即使俄罗斯人不爽,他也得接受。这既是大国的无理傲慢,也是丛林法则的残酷现实。

                                        地缘政治

       东欧任何国家,包括乌克兰,都想加入北约,这完全可以理解,因为入约后这些国家就可依赖美国的安全保护伞了。但问题是:如果你试图加入北约,俄罗斯人将如何反应?事实证明,当乌克兰将加入北约组织一事付诸实践后,俄罗斯人决心压垮乌克兰,他们要摧毁乌克兰这个国家。这意味着一个国家真的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试图加入北约,但最终被摧毁;其二便是不考虑加入北约。这样一来当事国便不会有美国的安全保护伞,但可让俄罗斯放心,也就不存在被俄罗斯压垮的可能。

       不加入北约、没有美国的安全保护伞但完整的乌克兰,与现在有美国支持、希望加入北约却残破不全满目疮痍的乌克兰,孰优孰劣,孰好孰坏,相信当事国和旁观国均有自己的判断。客观上,如果保持中立,不激怒俄罗斯、对俄罗斯的安全关切表示理解和尊重,乌克兰人的日子本可让很多国家羡慕。现在,芬兰已加入北约,瑞典正在路上。这其实非常愚蠢。首先,芬兰和瑞典没有理由加入北约。他们在冷战期间不是北约成员,苏联对他们的威胁比今天的俄罗斯大得多。事实上,今天的俄罗斯对芬兰或瑞典都不构成威胁,至少在他们加入北约之前是这样。芬兰和瑞典加入北约只会让俄罗斯人感到更加不安全,因为瑞典和芬兰不再保持中立。北极地区的美国人和加拿大人再加上瑞典人和芬兰人,俄罗斯人感觉被孤立了。于是,俄罗斯人开始与中国人谈论让中国人帮助他们应对北极地区任何潜在的冲突局势或危机。北极地区很可能会出现危机。更令世界焦心的是,俄罗斯将更多地依赖核武器,尤其是在北极地区。由于常规力量有限,核威慑、核胁迫对俄罗斯人来说将更加重要。因此,美国正在应对一个糟糕的情况,并使情况变得更糟。毫无疑问,美国领导人在冷战期间并不完美,但他们能清晰地认识到权力的局限性。可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美国的政策制定人一错再错,使我们今天在世界上面临的形势比冷战时期要危险得多。

       俄乌战争和美国对乌克兰的支持,促使俄中两国之间形成了一种非常特殊的友谊或伙伴关系。毫无疑问,美国对中国大陆的政策和对俄罗斯的政策使俄中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北京认定与莫斯科存在一种唇亡齿寒的关系,因而对确保俄罗斯不会在乌克兰战场上失利有着根深蒂固的兴趣。因此,中国大陆会尽一切努力确保俄罗斯人不会输掉俄乌战争。在这一由美国造成的不对称相互依存关系中,中国人依赖俄罗斯人,但俄罗斯人更依赖中国人。由于中国人的支持,乌克兰战争可能会持续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因为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难以就如何划分乌克兰领土达成一致,也不会就乌克兰是中立国还是西方成员达成一致。所以,所能期望的最好的结果就是乌克兰和俄罗斯之间的冷和平。就像是朝鲜的三八线那样,停战但不会是一个有意义的和平协议。

       然后,当你考虑美国的最大竞争对手中国大陆时,人们会同意说北京是俄乌战争的既得利益者。因为只要战争继续下去,美国就会被困在欧洲对付俄罗斯,而不能将全部力量转向东亚专注于国力迫近的中国大陆。鉴于俄罗斯是美、中、俄三大国中最弱的国家,美国本应:第一,与俄罗斯建立某种密切关系;第二,全力以赴地对付中国大陆。美国实际上却把俄罗斯人推向中国人的怀抱。到目前为止,中国人是俄乌战争的胜利者。对北京来说,乌克兰战争继续下去未见得是一件坏事。

                                         (下)

                                         核悖论

       在乌克兰战争延长的假设下,美国向乌克兰分配资源,亚太地区的力量平衡因此会减少。这让包括东北亚、东南亚,以及澳大利亚在内的许多亚洲国家感到紧张和担心。

       在过去的一年里,我们看到美国的利率从25个基点上升到了5%左右。这意味着,美国政府债务超过34万亿美元,和美国政府运转的成本增加。这将影响到对乌克兰的援助。正常逻辑,美国人会向乌克兰人施加压力,让他们坐到谈判桌上,与俄罗斯谈判并达成协议,从而停止乌克兰战争。俄乌停战能够缓解许多经济和政治问题,并使美国能够专注于中国大陆。但这仅是某些人的一厢情愿,因为有很多事情它就没有逻辑,而是由决策人的个人好恶和情感决定。因此停战不会发生, 除非俄罗斯人一劳永逸地解决了乌克兰定位的问题----乌不入北约,保持中立。

       的确,美国正考虑如何结束这种局面,因为政策制定者们认识到了美国面临的问题。但美国尚未意识到当20084月时任北约秘书长夏侯雅伯表示,未来会接纳格鲁吉亚和乌克兰加入北约时,即种下了俄乌战争的祸根。现在芬兰(已经)和瑞典(正在)加入北约,又引起了新的麻烦----北极。北极加上乌克兰,美国还有多少关注东亚的能力?美国陷入了一堆麻烦,且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出路。

       俄罗斯在乌克兰战场上使用战术核武器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发生,因为俄罗斯人不可能在战场上失败。乌克兰人没有能力在乌克兰境内决定性地击败俄罗斯军队。美国或西方在乌克兰的的目标是第一:在乌克兰境内击败俄罗斯军队;第二:通过毁灭性制裁削弱其经济;第三:让俄罗斯政权更迭;第四:审判普京。如果美国或西方接近实现这些目标,俄罗斯人几乎肯定会转向核武器。这就存在一个反常的悖论,即美国或西方越有可能成功实现其政策目标,俄罗斯人就越有可能使用核武器。别把普京当白痴,更别说还有中国大陆。因此,美国或西方应该不希望乌克兰人在战场上决定性地击败俄罗斯人。

                                         台海和南海 

       台湾是我们谈论最多的问题,对中国大陆来说,台湾的重要性不仅仅其战略地位,更有精神情感因素----北京视其为神圣领土,认为她的归属关乎中华民族。美国将台湾视为一项伟大的战略资产,持续深化与台湾的紧密盟友关系。至于美国因台湾问题与中国大陆开战,目前不太可能。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中国大陆经济的增长和军事能力的增强,凡事皆有可能。如果美国人或台湾人做任何激怒北京的事情,中国人就会发动武力统一行动,即使胜算不大也在所不惜(类似日本二战时贸然偷袭美国珍珠港)。中国人明白无误地划出的不可触碰红线,意味着台海是一枚易爆的雷。

       然后就是南中国海。北京视南海为一个中国湖泊,一片巨大的中国水域。中国大陆认为南海属于中国,并将一些岛屿军事化。对此美国人不同意,大多数中国大陆的邻国也持异议。南海有可能因此发生重大冲突并升级,菲律宾与中国大陆对一些岛屿所有权的争执便是实例。由于美国与菲律宾签有防御条约,美军有可能介入菲中间的冲突,以维护美国的信誉。由于重大事件升级后的演变难以预测,南海实际上比台海更危险,因为菲中真正开打的话,美军不可能袖手旁观。这就是为什么美国及其盟国韩国、日本在台湾周围增加军事部署、保持足够威慑的原因。

                                      台海及俄乌战争 

       中国大陆会竭尽全力增强其孤立台湾和发动两栖攻击的能力,而美国及其盟友日本人和澳大利亚人,将全力以赴地阻止北京获得那种能力。最后鹿死谁手,让我们拭目以待。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会发现战争与否是一个政治决定,很多时候政治家们甘冒失败的风险也要开战。典型的例子是194112月日本对珍珠港的袭击。这些决定偷袭珍珠港的日本人并非疯狂失去理智,而是一流的战略家。他们明白,日本获胜的可能性很小。他们不想攻击美国,但非这样不可。因为政治----美国正在扼杀日本经济。1940年,美国切断了对日本的废铁出口,1941年,又停止了对日的石油出口。日本人想要结束这些禁运的企图,被美国一一驳回。最终,日本人认为自己的生存岌岌可危,除拼死一搏外别无选择。因此,尽管他们知道在军事上获胜的机会渺茫,却还是孤注一掷地在夏威夷打响了第一枪。

       因此,台湾局势的演变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因为知道美国人会出面保护,台湾或宣布独立。于是北京作出反应:"这是不可接受的。我们可能会付出巨大的代价;我们甚至可能在短期内失败,但这是不可接受的,我们必须枪炮上膛舰出海,随时实施断然行动。" 所以这不仅仅是军事计算;在威慑局势中,政治考量也很重要。如前所述,其他国家在面对类似形势时困兽犹斗地以命相博的案例殷鉴不远。因此,美国必须非常小心,不要让中国人陷入这样的境地:尽管胜算难料,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对台采取军事行动或攻击钓鱼岛。几可肯定深谋远虑、工于算计的中国大陆知道"上策伐谋,其次伐交",不会主动发兵台湾。但如果北京采"其次伐兵,其次攻城"的下策断然出兵对台,美国肯定会联合日本,可能还有澳大利亚,共同介入。

       如果2024年乌克兰和台湾的情况发生变化,引发变化的不会是美国政治,而是国际体系变化的结果。因为美国外交政策精英对美国应该如何行事的看法实际上相当一致,共和党和民主党的外交政策仅略有不同。奥巴马总统和川普总统竞选时都表示他们将从根本上改变美国外交政策。但他们执政后,外交政策机构阉割了他们。如川普想要摆脱欧洲,结束北约,致力于改善与普京的关系。但这些都没有发生----外交政策机构太过强大,即使川普2024年再次当选,他也无法改变很多事情。奥巴马的运气跟川普是半斤八两。2009年他在接受《大西洋杂志》的离职前采访时承认,政府部门的变形怪体(川普口中的“深层政府”)打败了他。

       回到乌克兰人的战场攻势,它其实是美国向俄罗斯人传递一个强有力的信息,即他们应该坐到谈判桌前,我们应该结束这场战争。乌克兰人非但在战场赢不了俄罗斯人,而且有更大的可能性输掉战争----目前双方战场胶着状态不可持续。乌克兰需要美国和欧洲国家的不断资金物资的投入,方能把战争打下去。可当美国人和欧洲人正在支付一路朝北的电费和高物价时,他们的政府即使愿意向乌克兰人提供美元或欧元,也会三思而后行。一招不慎,选民就会炒她/他们鱿鱼。

                                  美中冲突的宿命

        随着中国大陆的实力越来越强大,美中安全竞争变得愈发危险。相当多的中国大陆人想要证明,中国可以和平崛起。但是,川普总统入主白宫以及拜登上任后美中关系的持续恶化,正反复证明米尔斯海默攻势现实主义的正确。美中再也不会回到2016年之前那种关系了。因为两国亚洲的地缘政治政策南辕北辙:从北京的角度来看,中国大陆统治亚洲非常合理。把美国人赶出亚洲,建立中国的门罗主义是符合逻辑。但从美国的角度,当然也从中国大陆邻国的角度来说,让大陆成为地区霸主毫无道理。美国人以及中国大陆的邻国肯定反击,他们会竭力遏制北京。正是这种竞争双方均认为自己的战略理性且合理,让美中和其它国家最终陷入激烈的安全竞争,从而出现我们之前讨论的那样的状况----爆发战争。米尔斯海默承认这是大国强力政治的悲剧,但也是所有人,不管接受与否,必须面对的残酷现实。

           * 约翰·米尔斯海默(John Mearsheimer)美国著名国际关系学家及芝加哥大学罗兰·温德尔·哈里森杰出服务教授(R. Wendell Harrison Distinguished Service Professor)。对于中国大陆挑战美国霸权这一命题,米尔斯海默的核心观点是:如果北京经济持续增长,它在军事上也将持续扩张,试图像美国统治西半球那样统治亚洲。届时,美国将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中国大陆实现地区霸权。中国大陆的大多数邻国,包括印度、日本、新加坡、韩国、俄罗斯和越南,将与美国联手遏制中国。其结果将是一场激烈的安全竞争,很有可能演变为一场惨烈的战争。简言之,中国的崛起不可能是平静的。

       米尔斯海默1970年毕业于西点军校(United States Military Academy/ West Point),1974年获得南加州大学(University of Southern California)国际关系学硕士学位,1980年取得康奈尔大学(Cornell University)博士学位。1978年至1979年间,米尔斯海默也在华盛顿特区的布鲁金斯学会兼当研究员。1980年至1982年间,他到哈佛大学威瑟海德国际事务中心进行博士后研究。自1982年以来,米尔斯海默一直是芝加哥大学政治学系执教。近年来他的理论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在包括中国大陆和澳大利亚在内的印太国家拥有持续增多的拥趸,他本人也受邀访问许多国家,包括印太和欧洲国家。

       Chotiner, I. (2022). Why John Mearsheimer Blames the U.S. for the Crisis in Ukraine. THE NEW YORKER.

Saturday, April 20, 2024

思芦:新基因研究颠覆了进步主义的平等理论

 (万维博客,2024-04-16                    

       德克萨斯州大学奥斯汀分校的心理学和行为遗传学教授凯瑟琳·哈登(Kathryn Paige Harden)的2019年著作《基因彩票:为什么社会平等需要DNA》讨论基因和认知能力的关系。

       2013年,《科学》杂志的一篇论文,发现有三个遗传变异rs9320913rs11584700rs4851266与受教育程度有关。2018年《自然·遗传学》的一篇论文中,研究者选取了一组基因,创建了一个教育多基因指数。研究发现,那些指数在前25%的人,大学毕业的占比是处于后%25的人的将近4倍。这种分布也体现在家庭收入上, 在白人退休人群中,该指数低的人(后25%)的财富平均比指数高的人(前25%)少47.5万美元。指数前5%的人群中,有96%的人完成了超过12年的教育。而在最低的5%的人里,只有37%的人完成了超过12年的教育。这个指数的R210%15%之间。R2通常用来衡量预测的可靠性。作为对比,可以参考生活中其他预测:海拔高的地方更冷的R212% ;高个子的人更重的R219%;富裕家庭的子女从大学毕业的比例更高预测的R211%

       基因研究和50年来双生子研究,都指向一个结论:人们的遗传差异导致了社会不平等,包括受教育程度的不平等,也包括身体健康、心理(如多动症和其他精神障碍)的不平等。

       让人惊奇的是持进步主义立场的哈登教授大力宣传教育基因指数。教育程度的差别体现了认知能力,说白了就是遗传影响智力。历史上左派对于一切讨论遗传与社会不公平相关联的研究,都充满了警惕甚至敌意。

       当然以上基因数据,都是同一个群体内部的个体差异与遗传的关系,而群体或者种族间的差异,还是一个禁区。目前没有直接和清晰的证据。

       罗尔斯在《正义论》中认为人们在生活中处于不同的资源和生活环境初始位置就像“自然抽彩”。罗尔斯想象了一种 “无知之幕”:让一个在出生前不知道他的阶级地位和社会地位,不知道初始资源和环境的人来设计社会资源分配。因为他不知道他可能的环境,任何不向弱势群体倾斜的分配方法都可能伤害到他自己。所以最公平的方案应该有利于社会中最弱势的群体。哈登认为除了生活环境和条件的自然抽彩,还有基因彩票。她主张为了弥补基因遗传的不平等,应该用更多的补偿性公正-即给予基因弱势群体更多的照顾,以达到结果平等的目的。

       但是把智力上的弱势基因作为补偿性公正的基础很难实施。起码现在,不是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基因。而且科学不断地发展,将来有可能发现更多的影响人类差异的基因。难道我们都要把它们标识出来并给予补偿?标识每个人的基因,并区别对待(比如大学录取加分),会不会成为一种新的基因歧视?

       反之,忽视基因差别,即使人为补偿了可见的种族、社会地位和环境等初始条件的差异,还存在着不可见的基因差异。最终左派鼓吹的结果平等还是不可实现的。每个人生而不同,无论怎样照顾,绝对的结果平等是不可能的。一个公平的、开放的流动型社会只能保证法律和规则的人人平等,即机会平等和程序平等。

       苏联解体前,大学专业和工作都由国家分配。爱沙尼亚从苏联独立后,人们可以在教育和就业上自由竞争和选择。英国遗传学家测试了爱沙尼亚人的教育基因指数和受教育程度的关系。发现与在苏联时代受教育的人相比较,教育多基因指数能够明显更多地解释后苏联时代群体的受教育程度。也就是说,在孩子们服从分配的时候,他们之间的遗传差异与他们最终的受教育程度关联比较弱。当人们具有更多的选择的时候,遗传的关联性更强。另外,研究还表明,儿童的认知能力的遗传率在出生于贫困家庭的儿童中最低,而在富裕家庭的儿童中最高。在压抑和匮乏的环境中,教育基因的遗传率较低;而在更开放和资源丰富的环境中,教育基因的遗传率较高。基于这种观察,一些科学家提出,高遗传率实际上是好事,它表明良好的环境,社会更尊重个体,所以每个人独特的、受遗传影响的才能和倾向能够体现出来,并影响他们的生活结果。也就是说,消除结构性障碍(如制度化的性别歧视,高昂的学费和严格的分班制度等等)会增加人们与遗传差异有关的不平等。难道为了消除遗传不平等要重回苏联那样的匮乏的限制的压制型制度?难道每个人的充分发展不是理想社会的目标?

       如果把人生比作赛跑,一个人能跑多远,决定于三个因素:起跑线(环境和初始条件),能力(速度,和基因遗传有关)和努力。左派的补偿性公正等于将受照顾者的起跑线提前,缩短了整个赛程。但这种补偿有可能让受照顾者产生依赖心理。老版的龟兔赛跑中,兔子由于能力的优势,放松了努力,睡了一觉,反而输给了不懈努力的乌龟。新版的龟兔赛跑中,乌龟受到了照顾,起跑线被提前到中点,乌龟看见自己不劳而获的遥遥领先,对不须努力的中程优势已经很满意,全程睡起了大觉。当今黑人群体的依赖陷阱就是这样造成的。

       补偿性的救助只能提升受照顾者的社会地位,但不等于提升他们的能力。如果你登上一架飞机,发现飞行员是补偿性救助的受惠者,或者当你去看病,发现你的医生是补偿性救助的受惠者,你会放心吗?哈佛女校长盖伊的职业发展得益于对弱势群体的补偿性救助,但显然德不配位,才不配位,才有其抄袭行为。

       普洛克路斯忒斯是希腊神话中的一名强盗,在路上开设黑店。店内设有一张铁床,旅客投宿时,将身高者截短,将身矮者拉长,等于床的长度。每个人的基因不同,说明人生而不同,意味着左派的社会绝对平等是不可实现的。强行把每个人放进普洛克路斯忒斯铁床,使其平等,只会限制所有人的自由发展。毕竟千差万别的,姹紫嫣红的世界才是真实的和美好的。须知参差多态乃是幸福的本源。

Monday, April 15, 2024

阎淮:胡耀邦最伟大功绩是解放一亿政治贱民

  ——纪念伟大的人道主义者逝世三十五周年

NCN2024-04-15

       中共对胡耀邦的讣告称:“他担任中组部长平反冤假错案、落实干部政策,立下不可磨灭的功绩。”

       落实干部政策确是胡耀邦的功绩,但被“冤假错案”的干部,众多高官同志迟早定会为其“伸冤纠错”,亡故者必昭雪纪念、幸存者必平反复官。而政治贱民地富及其子女,谁会为其鸣不平?高层可有代言人?

       数千万暴力土改中未被公刑与私刑处死,侥幸存活又被打成敌人的地主和富农,1949年后一直处于被管制状态。他们干最苦的活计、得最低的报酬。平时动辄被训斥打骂,运动中更备受煎熬,文革在首善之都竟被任意屠杀。其子孙升学、就业、婚姻等屡招歧视,参军、入党休想。在以阶级斗争为纲,时时、处处、事事讲究家庭出身的时代,上查竖三代、横看三父(父亲父系、岳父妻系、舅父母系),地富的三亲九族,政治贱民近亿。

       改正右派似乎阻力不大,只要留几个证明“反右确有必要”,只是扩大十万倍而已。

       中共计划有条件地为“改造好的”地富摘帽,阻力极大!基层干部曾在火车道口拉着“骂摘帽政策”的条幅。国家农委会上反映:“要求摘帽先放一放。”责问:“地富摘帽,阶级斗争还讲不讲,依靠贫下中农的阶级路线还要不要?”农委王主任说:“地主摘帽要经过贫下中农,否则地主会翘尾巴。”

       胡耀邦在此艰难时刻,挺身而出、力排众议。他批示:“写篇文章讲摘帽。”耀邦还在不同场合说:“地富摘帽是大的政治问题,不是可做可不做的事。三十年了,地富帽子还有传给儿孙,像话吗?”在胡耀邦等的不懈努力下,1980年代初期,全国两千多万地富为主体的四类分子全部摘帽。连同他们的亲属,全国十分之一、上亿人摆脱了新中国政治贱民的卑微身份。

       这才是伟大的人道主义者胡耀邦真正不可磨灭的伟大历史功勋!

       若说三十五年前被废黜的赵紫阳是中共智慧的大脑,那么三十五年前逝世的胡耀邦就是中共善良的心脏!

       (奉美国胡耀邦赵紫阳基金会张艾枚主席之命,谨以此小文表达对我心中永远的英雄的敬意。)

 

冯玉军:俄罗斯在乌克兰必败无疑

 Reddit2024-04-14

       《经济学人》411日刊登复旦大学俄罗斯研究中心主任冯玉军教授文章,冯玉军认为,俄罗斯将在乌克兰战争中失败,原因如下:

       第一个原因是乌克兰人表现出的抵抗和民族团结程度一直非常出色。

       第二个原因是国际社会对乌克兰的支持,尽管最近没有达到乌克兰的期望,但仍然广泛存在。

       第三个因素是现代战争的本质,即依赖于工业实力和指挥控制、通信和情报系统的综合。俄罗斯在这场战争中遇到困难的原因之一是,它尚未从苏联解体后遭受的剧烈去工业化中恢复过来。

       最后一个因素是信息。在决策方面,弗拉基米尔·普京由于长期执政而陷入了信息封闭圈。俄罗斯总统及其国家安全团队缺乏准确的情报信息。他们所运作的体系缺乏纠正错误的高效机制。而乌克兰的对手更加灵活和有效。

       他的结论是:

       俄罗斯将被迫从乌克兰所有被占领的领土,包括克里米亚,撤军。

       俄罗斯的核能力并不能保证成功。冯玉军以美国为例,美国在离开越南、韩国和阿富汗时拥有与俄罗斯联邦今天相当的核潜力。

       基辅已经证明莫斯科并不是不可战胜的,因此排除了按照“朝鲜”方案达成停火的可能性。

       这场战争对俄罗斯来说是一个转折点。它使普京的政权陷入了广泛的国际孤立。他还不得不应对国内政治的各种潜在风险,包括瓦格纳集团雇佣兵的叛乱以及其他军队的动荡,比如在别尔哥罗德,还有俄罗斯几个地区的种族紧张局势以及最近在莫斯科发生的恐怖袭击事件。这些事件表明俄罗斯的政治风险非常高。普京最近可能已经连任,但他面临各种可能的黑天鹅事件。

       战争结束后,乌克兰将有机会加入欧盟和北约,而俄罗斯将失去其以前的苏联共和国,因为它们认为普京在那里的侵略对其主权和领土完整构成威胁。

       根据冯玉军的观点,与此同时,这场战争唤醒了欧洲对俄罗斯军事侵略对欧洲安全和国际秩序所构成的巨大威胁的认识,结束了冷战后欧盟与俄罗斯之间的缓和时期。许多欧洲国家已经放弃了对普京的俄罗斯的幻想。

       (冯玉军,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副院长,俄罗斯中亚研究中心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曾任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俄罗斯研究所所长、研究员、博士生导师、院学术委员。中国中俄关系史研究会副秘书长,中国俄罗斯东欧中亚学会、中国上海合作组织研究中心、中俄友协常务理事。中国国际问题研究基金会、北京大学、外交学院、山东大学、四川大学特约研究员。)